五更时分,午门外已聚集了满朝文武。众人交头接耳,都不知为何突然鸣钟召集大朝。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午门缓缓开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走出来的不是皇帝,而是首辅王锡爵。他手持懿旨,声音洪亮:
"奉圣母皇太后懿旨,陛下圣体违和,暂不能临朝。皇太子常洛仁孝天成,即皇帝位。原陛下尊为太上皇,移居沂王府静养..."
朝堂顿时哗然。有大臣刚要质疑,却见武清伯郑国泰率禁军列队而入,甲胄鲜明,刀光如雪。反对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礼部侍郎沈鲤适时捧出另一道圣旨——新皇登基诏书,墨迹尚未全干。司礼监太监当众宣读,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以冲龄嗣守大统,仰承圣母皇太后慈谕,即皇帝位.…………国号太昌……"
直到此刻,十四岁的朱常洛才在申时行搀扶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色苍白,眼中含泪,龙袍明显是临时改制的,显得宽大不合身。
王锡爵率先跪拜:"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禁军齐刷刷跪倒,刀枪顿地之声震耳欲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终究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之声响起时,没人注意到一顶青布小轿正悄悄从西华门出宫,向着城西的沂王府疾驰而去。
轿中,曾经的万历皇帝朱栩钧双目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
登基大典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朱常洛跪在奉先殿冰冷的金砖上,听着礼官唱诵冗长的祝文。身上明黄色衮服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目光——探究的、算计的、轻蔑的...
"陛下,该起身了。"申时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朱常洛恍惚抬头,发现祝文早已念完。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申时行与另一名大臣一左一右将他架起,这个动作引来几声轻笑。新君面红耳赤,却不敢回头去看是谁在笑。
"请陛下入奉天殿受贺!"
随着司礼监太监尖利的嗓音,朱常洛被半扶半推地引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堂。跨过门槛时,他下意识回头寻找生母王氏的身影,却在人群中看到珠帘后端坐的模糊人影——李太后。
奉天殿内,王锡爵立于丹陛之侧,手中捧着玉玺。当朱常洛颤抖着接过那方沉甸甸的玉石时,首辅的手指突然收紧了一瞬。
"陛下年幼,老臣等自当尽心辅佐。"王锡爵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望陛下明白,有些事...急不得。"
朱常洛浑身一颤,玉玺差点脱手。他慌忙点头,在龙椅上坐定时,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朱常洛偷眼看向左侧珠帘。李太后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一尊泥塑的神像。
………………
夜色中的武清伯府灯火通明。
郑国泰举着金樽在宾客中穿梭,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这场私宴名义上是庆祝新君登基,实则是政变集团的庆功会。
"沈大人!"郑国泰一把搂住沈鲤的肩膀,"真是妙极!朱栩钧那厮到最后都不明白,真正要他命的不是丹药,而是..."
"武清伯慎言。"沈鲤皱眉避开酒气,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与王锡爵低语的申时行,"隔墙有耳。"
郑国泰哈哈大笑:"怕什么?如今禁军尽在我手,东厂那群阉狗也换了咱们的人。"他突然压低声音,"倒是王锡爵那老狐狸,今日在朝堂上那番做派,真当自己是周公再世了?"
沈鲤没有接话。他注意到王锡爵虽然面带微笑,但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柄御赐的象牙柄短刀。
宴会正酣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郑国泰耳边低语几句。武清伯脸色骤变,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王锡爵敏锐地转头。
郑国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事,只是沂王府出了点小乱子。"他挥退侍卫,"朱栩钧那厮闹着要见太后,已被拦下了。"
王锡爵眯起眼睛:"武清伯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他现在是'沂王',不是'那厮'。"说完,拂袖而去。
沈鲤看着王锡爵的背影,突然对申时行轻声道:"首辅大人似乎忘了,是谁帮他调开了神机营的守卫。"
申时行苦笑:"飞鸟尽,良弓藏。郑国泰今日得意忘形,怕是..."话未说完,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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