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刚收拾利索，张卫国就对女儿妞妞使了个眼色：“妞妞，去把你爷、你奶、还有你跃进叔、振华叔都喊过来，爹有要紧事跟大家伙儿商量。”

妞妞脆生生应了一声“欸！”，像只小燕子似的飞快地跑出了门。

没多大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张为民和赵三妹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张跃进和张振华跟在后面，人一到齐，屋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李雪梅赶紧搬来凳子，又给长辈倒了水。

张卫国没绕弯子，从兜里掏出今天卖货收回来的一沓钱，数了数，先分了一部分递给刘根生：“根生，这是今天的份子钱，你点点。”

接着，他又数出另外一份给张跃进：“跃进，辛苦了，这是你的。”

最后，他单独抽出五块钱，递到年纪最小的张振华面前，脸上带着鼓励的笑：“振华，这是你应得的。别小看才5元，这是你自个儿凭力气挣来的第一笔钱！”

张振华激动得脸都红了，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五块钱，指尖都有些颤抖。

五块钱！对他这个半大小子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他仔细地把钱叠好，塞进最里层的口袋，手还忍不住在外面按了按，仿佛怕它飞了似的，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钱分完了，张卫国清清嗓子，脸色重新严肃起来：“爹，娘，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我碰上赵大婶子了。”

他把遇到赵大婶子，以及她那番添油加醋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连刘根生之前急匆匆跑来报信的事也一并说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张卫国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刚才我和根生合计过了，赵大婶子这么一嚷嚷，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村里就该有人琢磨咱们到底在干啥了。”

“这世上的‘红眼病’可不少，大伙儿可以一块儿受穷，但你要是突然冒尖儿，指定有人心里不舒坦，想给你使绊子。”

他指了指自家门口的方向：“幸好咱家住在村口，除了去镇上、市里得从我家门前经过，平时下地的人都往村子后头走。

可万一真有人起了心思，天天盯着，看我早出晚归，挂着那两个装货的大水桶，早晚能猜到咱们挣钱的路子。”

“所以，我和根生商量了，下个月马上就双抢了，地里的活儿是根本，不能耽误，但咱们这捞鱼摸虾的买卖，也不能停！”

这话一出，张老爹皱着的眉头更紧了。

双抢是庄稼人一年中最累的时候，抢收抢种，累得人直不起腰，如果还要分出精力去捞东西来卖，田里的活该怎么办？

不等他开口，性子最急，也最护犊子的赵三妹率先站了起来，声音斩钉截铁：“卫国说的对！”

赵三妹环视一圈，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怕啥？她赵大婶子嘴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关起门来过咱的日子，挣咱的钱，碍着谁了？”

“双抢是累，田里的活儿重要，这钱袋子更重要！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来钱的门道，能让家里宽裕点，说啥也不能停！”

赵三妹胸膛挺起：“我从明天起，对外就说卫国在东门工地上找了个小工的活儿，累是累点，但挣的是工资，比在地里刨食强，也省得村里人瞎琢磨！”

她麻利地开始分派任务：“双抢的事，卫国你不用管，安心在外面捕膳鱼，捞小龙虾，跑你的买卖！”

“咱两家的田加起来一共十五亩，我负责在家做饭、拾掇院子、晒谷子！你爹，跃进，振华，还有雪梅，你们四个是主力，负责下地割稻子、打稻子，插秧苗！”

老太太越说越有劲，眼睛里冒着光：“人活一世，争的就是一口气！”

“过去咱老张家在村里不算拔尖儿，现在有机会了，就得抓住！”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那些嚼舌根的人看看，咱们老张家，也能支愣起来！”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屋里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张为民猛的抽了两口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张跃进和张振华对视一眼，眼里燃起了斗志。

李雪梅看着自家婆婆这股劲头，心里的担忧也散了大半，只剩下踏实和干劲。

刘根生更是激动的高声叫好：“婶子！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卫国，我能熬夜，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捞膳鱼。白天我跟我媳妇加把劲，自家田里的活干完了，就立马过来帮你们家！”

张卫国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家人的全力支持，这比什么都重要。

“双抢的功夫很重，晚上的事你和跃进轮流帮忙。我只需要你们帮我下毫子，第二天早上收毫子的事我一个人能搞定。卖到的钱，还是咱们三人平分。”

事情定下来后，当天晚上，村子里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睡下，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偶尔划破寂静。

张卫国、张跃进和刘根生三人，再次来到了太阳山下的丁家湾。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借着手电筒的光和熟练的手感，三人一直忙活到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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