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会会监狱的‘管道工’了。”她将残页小心收好,验尸刀在掌心敲出规律的节奏,“丙字班的杂役,卯时三刻准时出现的身影,还有……”她忽然指向墙上的牡丹纹刻痕,“这些每隔半年就加深一分的刻字,分明是内鬼在记录自己的‘业绩’。”
更夫敲过卯时三刻的梆子,沈予乔和李偃飞刚走出牢房,就看见拐角处闪过一道灰影。李偃飞立刻追上去,沈予乔却停在原地,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水井——井栏上的牡丹纹,与陶管出口的暗记完全一致。
“李大人!”她突然喊住前方的身影,“井底!”
当两人合力搬开井盖时,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沈予乔的琉璃灯照见井壁上的脚窝,每隔三尺就有个牡丹纹凿痕,而井底沉着的,是具穿着杂役工服的尸体,右手还攥着半根润滑用的牛油蜡烛。
“是丙字班的老陈。”李偃飞认出尸体腰间的腰牌,“他负责打扫粪坑三年,正是第一起暴毙案发生时入职的。”
沈予乔蹲下身,发现死者舌根被剪去,指甲全部脱落——正是典狱长账本里“守密人”的灭口手法。她掀起死者袖口,看见三道焦骨牡丹刺青,对应着三年来的三次“金蝉脱壳”。
“他们用完即弃。”沈予乔的声音有些发颤,“老陈帮他们润滑管道、挑选替死囚,最终却被扔进井里,连个替死的名分都没有。”她忽然注意到死者掌心的泥渍,在灯光下泛着金粉——正是法场焦尸口中的曼陀罗粉残留。
李偃飞的横刀突然指向走廊阴影:“出来吧,我们知道你在那儿。”
阴影中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小狱卒,怀里抱着个带牡丹纹的食盒,指尖不停地绞着衣角。沈予乔认出他是新来的丁小六,昨日在典狱长室见过。
“六子,井里的老陈,是你推下去的吧?”李偃飞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年扑通跪下,食盒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曼陀罗饼——正是喂给替死囚的假死药。“大人饶命!”他哭喊道,“他们说只要我按规矩办事,就放我娘出官妓坊……”
沈予乔蹲下身,看见少年后颈有块新烙的牡丹印,与焦尸的印记一模一样。“规矩?”她轻声问,“是不是每月初一给死囚喂药,卯时三刻打开管道,然后……”她指向井底,“把知道秘密的人,变成下一个替死囚?”
小六拼命点头,眼泪滴在青砖上:“老陈说,每个替死囚的家人都会被送去平康坊,只有帮他们做事,才能保住亲人的命……”
更漏声中,沈予乔看着李偃飞将小六扶起,忽然想起焦尸掌心的茧——那双手,或许也曾像小六一样,带着对生的渴望,却最终被烙上死亡的印记。
“带他回县衙。”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尘土,“顺便查查平康坊的官妓名册,看看有没有姓周的妇人,和一个五岁的女娃。”
走出监狱时,晨雾已散,阳光照在狱墙上的牡丹纹砖雕上,投下讽刺的阴影。沈予乔摸着袖中《鲁班经》残页,忽然明白,这狱墙里的秘道,从来不是给囚徒的生路,而是某些人,用白骨和血泪,砌成的,向上攀爬的阶梯。
而她和李偃飞,要做的,就是沿着这布满血痕的阶梯,一步步往上,直到揭开那层牡丹纹的伪装,让阳光,照亮监狱最深处的,那些不该被囚禁的,关于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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