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在午夜三点十七分突然闪烁了一下。沈予乔握着不锈钢镊子的手悬在半空,手术手套指腹上还沾着谢云舟胸腔里取出的朱砂结晶——那些暗红色颗粒在冷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像被碾碎的陈年血痂。
"心率监测仪最后一次波动是21:47,和李队说的七窍流血时间吻合。"陈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女法医正对着平板电脑核对毒理报告,"曼陀罗生物碱浓度在齿龈黏膜达到致死量的三倍,簧片内侧的蜡封应该是在他咬合时破裂的。"
沈予乔没说话,镊子精准地夹起一片肺叶。肺泡组织间密布着蛛网状的纤维化纹路,就像有人用银丝在脏器里绣了幅枯山水。这和三年前在西郊殡仪馆解剖的那具无名男尸一模一样——当时那具尸体的十二指肠里也藏着半片刻着《楚辞》残句的铜箔。
"次声波造成的内脏损伤呈慢性叠加效应。"她突然开口,指尖划过脾脏上的放射状瘢痕,"朱砂散里的硫化汞在体内形成汞络合物,反而增强了器官对低频震动的耐受性。你记不记得去年港口爆炸案的幸存者?他们的肺部纤维化形态..."
"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过的海绵。"陈薇接话时突然皱眉,视线落在解剖台边缘的证物袋上,十二具胡桃木傀儡正以诡异的跪坐姿势挤在透明塑料袋里,最前排那个傀儡后颈处的"杨明修"三字被刻刀划破了木纹,"李队刚才来电话,说傀儡底座的榫卯结构和地方志记载的'牵线傀儡戏'机关一致,每具傀儡的关节都能对应十二经络的穴位。"
不锈钢托盘突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沈予乔盯着谢云舟右手无名指根部的茧子——那是长期捏握琴弦才会形成的三角区凸起,和她在音乐学院标本室见过的琵琶演奏者指节完全吻合。而这个细节,在两个小时前李偃飞提交的现场勘查报告里只字未提。
"去把第十一章的尸检报告调出来。"她扯下手套走向洗手池,水流冲刷着手背上的福尔马林气味,"2018年冬夜抛尸案,死者左手小指第二指节有灼烧痕迹,和谢云舟左肩胛骨的陈旧性烫伤..."
解剖室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陈薇刚拉开门,就看见实习法医小张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傀儡,其中一具傀儡的头颅滚到沈予乔脚边,眼窝处镶嵌的琉璃珠映出扭曲的灯光,仿佛在盯着她胸前晃动的银质怀表——那是三年前在谢云舟暂住的阁楼里找到的,表盘内侧刻着"丁卯年霜降",正是沈家灭门案发生的日期。
"沈法医!"走廊尽头传来李偃飞的呼喊,警服肩章上还沾着夜雨的潮气,"刚从谢云舟的笔记本里发现这个。"他递过的证物袋里装着半张烧焦的宣纸,残页上用朱砂写着"列侯者十九人,其七在朝堂",落款处盖着半枚残缺的印章,印泥颜色竟和谢云舟体内的朱砂散分毫不差。
三人在解剖室后的小办公室里围桌而坐时,墙上的老式挂钟敲了四下。李偃飞摊开笔记本,最新一页用红笔圈着十二具傀儡背后的名字:除了已经死亡的杨明修、周显承、吴立诚,剩下九个名字里有三个现任京官,其中工部侍郎徐文启的名字旁被画了三道横线。
"谢云舟说的《淮阴侯列传》..."沈予乔摩挲着怀表链上的雕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竹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而竹简内侧的密文,正是谢云舟笔记本里重复出现的星象图,"淮阴侯死于长乐宫钟室,被诱捕时身边有十二名亲卫。这些傀儡对应的,可能是当年参与设计灭门沈家的十二人,而主谋..."
"在科举舞弊案里顶替沈家名额的,远不止员外郎周显承。"李偃飞的手指划过徐文启的名字,声音突然低沉,"我查过吏部档案,二十年前那场秋闱的主考官,如今是..."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条加密短信,脸色瞬间变了,"市局刚接到报案,徐侍郎的长子今晚在戏园暴毙,死状...和杨明修他们一模一样。"
沈予乔的怀表链突然绷直。她想起谢云舟咽气前那个诡异的微笑——他的舌尖上竟用刺青画着半枚棋子,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象棋残局"七星聚会"里的将位。而徐文启长子死亡的戏园,正是三天前她跟踪谢云舟去过的"镜花台",那里的班主每次开嗓前,都会用曼陀罗花汁润喉。
"徐承煜的死亡时间是23:05。"李偃飞盯着新发来的现场照片,死者七窍流出的黑血在戏服上染出诡异的图案,像极了十二具傀儡底座的星图排列,"目击者说他当时正在看《赵氏孤儿》,唱到'屠岸贾设宴'时突然抓喉倒地,包厢里残留着檀香味,但验毒报告显示..."
"是次声波共振导致的内脏破裂。"沈予乔打断他,视线落在解剖报告的附表上,谢云舟的耳蜗毛细胞损伤程度,竟和三个月前在南郊废墟发现的那具焦尸完全一致——当时那具尸体的耳道里塞着浸过朱砂的棉絮,和谢云舟枕头下的药包成分相同,"他们都在主动适应次声波攻击,就像提前知道会有这样的暗杀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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