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蝉鸣刚爬上梧桐树梢,沈杰就敲开了陈景明的宿舍门。
"你小子真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陈景明顶着鸡窝头,套上跨栏背心,裤腰还沾着昨晚烤串的油渍,"大早上的能有啥转的?
鲲鹏小区那墙皮掉得跟狗啃似的,二棉厂宿舍连电梯都没有......"
"你当我是来看风景的?"沈杰把装着笔记本的帆布包甩上肩,递过去个塑料袋,"豆浆趁热喝,路上说。"
出租车碾过坑洼的柏油路时,陈景明终于从豆浆的甜香里抬起头:"所以你真打算买房?
就咱们这穷学生?"他捏着塑料杯的手发颤,杯底的甜沫溅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我上个月找兼职发传单,一天才赚五十。
六十万够我发四十年传单!"
"四十年后,这房子能翻十倍。"沈杰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招牌,目光掠过"滨城晚报"的报亭——2009年6月的报纸头版还印着"北郊新区规划草案公示"。
前世他蹲在工地看这份报纸时,草案早成了红头文件,房价像被火燎的野草,疯了似的往上窜。
"你咋知道的?"陈景明的喉结动了动,豆浆杯在他掌心捏出褶皱,"该不会是...姜雅琴说的?"
沈杰没接话。
出租车在鲲鹏小区门口刹住,他推开车门,热浪裹着墙漆的味道涌进来。
小区外墙的翻新工程只做到第三栋,脚手架上的工人正往桶里倒水泥,水泥浆"啪嗒"砸在沈杰脚边的水洼里,溅起星星点点的白。
"看这位置。"沈杰仰头指了指,"离新修的地铁三号线始发站八百米,规划里说两年后通车。"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墙根的苔藓,"现在均价三千五,通车后能上八千。"
陈景明踮脚往小区里张望,晾衣绳上的碎花床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个老太太拎着菜篮从单元门出来,其中一个冲他们喊:"小同志,看房啊?
三栋二单元有户要卖,五楼,两室一厅。"
"阿姨,多少钱?"沈杰快走两步。
"房主急用钱,开价三十七万。"老太太把菜篮往臂弯里拢了拢,"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沈杰转身时,陈景明正用脚尖踢地上的碎石子,"这小区太新,涨幅不够猛。"他压低声音,"去二棉厂宿舍。"
二棉厂宿舍的铁门锈得能刮下红粉,门房里的老保安正用蒲扇赶苍蝇。
沈杰摸出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过去:"师傅,打听个事,这院里有要卖房的吗?"
老保安眯眼瞧了瞧烟盒,没接:"小年轻买啥房?娶媳妇都嫌破。"
"给我妈买的。"沈杰从帆布包里翻出个保温杯,"她就爱住老邻居多的地儿。"他拧开杯盖,茉莉茶香混着热气涌出来,"刚泡的,您尝尝?"
老保安的蒲扇停了。
他盯着保温杯上"滨城师范大学"的logo看了三秒,终于接了烟:"三排西头那家,闺女要出国,急着变现。
六十平,要价二十八万。"
陈景明跟在沈杰身后往院里走时,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脸色变了:"杰子,我二叔来电话了,说虎跃汽修厂缺人,日结一百五......"
"贴广告的活给你日结两百。"沈杰在单元楼下的公告栏前停住,从帆布包掏出一叠纸,"帮我把这些贴到每个小区的公告栏,重点贴楼梯间。"
陈景明凑近看,白纸黑字刺得他眯眼:"高价收房!
亚光/鲲鹏/二棉厂宿舍等老小区,单价四千起,现金全款,三天办结!
联系人:沈杰 138XXXX5678。"
"四千?"陈景明的声调拔高,"现在市场价才三千五!
你疯了?"他捏着广告纸的手直抖,"这得亏多少?
我爸卖猪肉,一天才赚五十......"
"所以你贴一张我给十块。"沈杰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红票子拍在他掌心,"先拿三百,贴完再结。"
陈景明的手指蜷起来,把钱攥进手心:"你这是...做中介?"
"差不多。"沈杰望着公告栏里褪色的"停水通知",想起前世在工地上听工头闲聊:"亚光小区要拆了建商场,补偿款按市场价翻倍。"他没说后半句——那工头说这话时,亚光小区的房价已经涨到一万二,而现在,那里的老房子还在三千块徘徊。
陈景明把广告卷成纸筒敲腿:"行吧,看在钱的份上。"他转身要走,又回头,"你真不考虑跟我去汽修厂?
那活实在......"
"我要的是未来。"沈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杨树的浓荫里,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二棉厂宿舍三排西头,28万,急售。
接下来三天,沈杰的帆布包成了移动补给站。
亚光小区的保安赵守安蹲在保安室门口啃馒头时,他递过冰镇的绿豆汤;鲲鹏小区的保洁阿姨扫落叶时,他送上从食堂顺的茶叶蛋;二棉厂宿舍的老保安值夜班打盹,他塞了包瓜子——当然,每回递东西时,他都会笑着补一句:"叔,要是有邻居想卖房,记得跟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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