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五刻,风停雨歇。
御书房门外,司空鹤的目光落在正往他这边走来的金允格,松了松微皱的眉,他在门外已守半个时辰,陌寒枭还没出来。
此时的御书房门内,桌上茶杯里的茶早已冷却,秦恪对上陌寒枭那双愈发冰冷的红眸,身躯不禁轻颤一下,遍体发寒。
“三日内,若陛下交出穆玲玲和陶清楹,本王可当作无事发生,但……”那张泛着银光的面具下传来一声冷哼,那未言明的话透着危险与……威胁。
若是他人威胁,秦恪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眼前之人是陌寒枭——
他陌寒枭从不做没把握之事,他今日敢独自来此向他摊牌,证明他陌寒枭毫无所惧。
‘陌寒枭不除,他日必是后患——’秦恪此时此刻才深深感受到此人的可怕,战场之上,捉摸不透的敌人最是难以对付。
秦恪脸色阴晴难定,只是双手早已握成拳,沉声道:“宁王可有证据?”
他亲眼目睹娘亲中箭,亲眼看着娘亲入棺……
“证据?”
陌寒枭冷笑一声,站起身,缓声道:“或许等本王踏平京都,那时候才能给陛下证据了。”
话音平缓,却让人心中一沉。
“宁王莫不是在开玩笑?”秦恪平静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
“本王从不开玩笑。”陌寒枭眸光深沉,紧紧盯着秦恪,身上的威压尽显无遗,冷声道:“本王只恨你们伤了她。”
二人的视线在暖如春的殿内摩擦出冰冷的火花。一人身着明黄色轻衣,一人身着黑衣简袍,但身上皆散发着睥睨天下的万钧王者之气。
秦恪移开视线,紧抿着唇,脸色铁青:“好,三日后,朕给宁王答复。”
陌寒枭垂眸,语气平静无波,仿若方才不曾发生过什么。
“陛下可有三青医圣的画像?”
秦恪转头看向陌寒枭,眸光复杂,终是起身走到御案旁的画筒里拿出一幅画卷。
缓步走到陌寒枭身前,将画递给他。
陌寒枭接过,展开画轴,只见画中之人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右眉角有颗绿豆般大小的黑痣,眉头微皱,双眸幽深,面容有些冷肃,身躯干瘦,瞧着脾气应是古怪不好相处之人。
“多谢。”陌寒枭收起画,淡声道。
“阿姐的伤势……”秦恪话未全出口。
陌寒枭便道:“从今往后,她与你们再无干系。”
陌寒枭离开之时,只留了一句话——
“若你心中有愧,就别动公主府的人。”
秦恪看着陌寒枭的背影,额上的青筋暴起,胸口如遭重锤般闷痛。
脑中闪过秦箐华的脸庞,自小他只觉阿姐性格乖巧喜静,不争不抢,不爱与人相处,才会常常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他功课极多,又是好动之人,每次去阿姐那里都觉得十分无趣,渐渐地,他便很少去了。
那时他不懂,为何阿姐在看他与娘亲相处之时,一向干净清澈的眼里总会闪过羡慕与伤痛,现在想起来,他终是知道为何了……
娘亲对他的疼爱不曾分给阿姐一丝。
三年前,娘亲让他派人送阿姐离京,他以为娘亲是怕阿姐受到牵连,未曾想,娘亲竟会在阿姐腿内缝上假的藏宝图,放阿姐离开,只为转移父皇的注意力,而真正的藏宝图早已交给了金允格……
他突然记起,在他七岁生辰后一日,阿姐好像生了场病,好久都没好,娘亲不让他见阿姐,也不让他声张,也没让人找太医,他担心阿姐,想去找太医给阿姐看病,却被娘亲打了一巴掌……
那藏宝图应就是那时候缝在阿姐腿上的吧。
秦恪鼻尖蓦地有些酸,那时,阿姐也不过才七岁。
阿姐病好后,娘亲才让他见阿姐,阿姐瘦了很多,他问了阿姐许久,阿姐只是说自己体质不好,生的只是小病,无需麻烦太医,娘亲只是怕她的病传染给他,才不让他见她。
他便也没怀疑过。
她,那般干净的人,凭何承受这么多?
“砰!”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渗出了血迹,但秦恪丝毫感觉不到痛。
他还是成为了秦瑛那样的人!
若非知道她已身中驱魂香,只活不到几年,那弱阳散他也不会停用吧。
‘阿恪,你要记住,要坐稳这江山,最忌感情用事。’
‘帝王之家不谈情,只谈权谋与算计,你的心若狠不下来,将来输的人只会是你。’
“有情人下不了无情棋,执子下的是自己,还是为了赢。”秦恪低语失笑,“这句话,说的是你自己吧?”
“娘亲……”这一声低不可闻。
“朕也是你手中的一步棋,只为延续陶氏血脉……对我的关爱……是否是真心?还是只是伪装?”
御书房内,年轻帝王再次感到了迷茫,瘫坐在桌旁,喃喃自语。
金允格进殿之时,秦恪正紧锁着眉头看着桌面上的沙盘,金允格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凤鸣城。
金允格眸中闪过疑惑,不知秦恪为何又看了沙盘,但也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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