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蝉鸣裹着暑气涌进九曲廊,小丫抖开新裁的夏裳,茜色马面裙扫落案几上的木屑:“姐试试这套,特意用了冰蚕丝,透气得很!”
筱悠指尖抚过衣领上银线绣的缠枝莲,冰凉的丝绸触感让她恍了神。前世隔着橱窗见过的汉服,此刻竟真真切切披在身上。翡翠镯子映着日光泛起涟漪,她忽然转了个圈,广袖扫过青瓷花瓶,惊起一串清脆的叮当声。
“这花样倒新鲜,不像江南的样式。”她摸着衣襟上飞天的飘带纹样,眼眶微微发热。那些在社交平台收藏过的汉服照片,那些对着镜子比划襦裙的深夜,竟在这个时空圆满了。
“参考了敦煌壁画的飞天纹。”小丫扯开系带往她身上比划,“顾砚之从工部翻出前朝画册,我改了三稿才成。”她突然压低嗓音,“四爷那份是玄色圆领袍,绣的暗金螭纹,和你这个是情侣装,好看吧!”
“阿玛穿花衣裳!”弘时举着木剑冲进来,虎头帽歪到耳后。弘昀紧随其后,胖手指戳着布料上的莲花:“凉凉!美!”
胤禛拎着公文卷轴跨进门,紫色常服沾着墨香:“闹什么呢?”话音未落,目光凝在筱悠身上。晨光穿透轻纱,银线缠枝纹在她腰间流转如星河,惊得金峰都忘了摇尾巴。
“咳……”小丫憋笑拽走两个团子,“走,小姨带你们去补蝉!”转身从箱笼里掏出几件缩小版的汉服,浅碧鹅黄的颜色惹得孩子们尖叫着扑上去。
墨云叼着半截莲蓬追出去,獒犬尾巴扫翻了青瓷笔洗。胤禛浑然不觉,朱笔在公文上洇开墨点:“这衣裳……”
“小丫新制的。”筱悠又转了个圈,裙摆惊起穿堂风,“这叫汉服。”最后两个字咬得极轻,像在舌尖滚过千年的叹息。
胤禛突然扯过案头宣纸,狼毫蘸墨如飞。笔尖划过美人云鬓时,廊外传来宁楚克的嚷嚷:“阿玛偷画额娘!羞羞!”
“闭嘴!”胤禛耳尖泛红,笔锋却不停。金线螭纹在宣纸上渐显,连她发间银簪的缠枝纹都分毫不差。筱悠凑近细看,呼吸拂过他后颈:“画得倒比真人还俊。”
“不及你万一。”胤禛搁笔时,袖口沾了颜料,“可惜只能在府里穿穿。”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筱悠忽然顿住,指尖摩挲画中人的眉眼。前世手机里存满的汉服街拍,此刻竟被他的水墨丹青替代,“不过这样也好,笔墨能记下温度。”她忽然眼睛一亮,“不如我们把孩子们玩闹的样子都画下来?等他们长大,就是最鲜活的纪念。”
弘昐扒着门框探头,奶音拖得老长:“额娘,漂亮。”雪影用鼻尖顶着团子屁股往前推,银灰色尾巴扫得珠帘乱晃。小团子身上歪歪扭扭套着鹅黄短打,衣带被墨云咬住扯成了麻花。
胤禛突然将儿子拎到案前:“昨日教你的《三字经》还记得吗?”
“人之初,性本善!”小团子挥着胖手拍打画纸,墨迹未干的螭纹糊成一团。筱悠忙救下画作:“他才两岁!”
“两岁的弘晖和宁楚克都会背《千字文》了。”胤禛黑着脸拎起哇哇叫的儿子,“走,找邬先生去。”
“阿玛坏!”弘昐蹬着小短腿,虎头帽扫落笔架上的紫毫。金峰突然低吼一声,惊得墨云窜上多宝阁,青花瓷瓶摇摇欲坠。
筱悠揉着眉心展开新宣纸,狼毫蘸了赭石色。笔尖游走间,廊下追逐的四个团子跃然纸上:弘昀揪着墨云尾巴啃糖瓜,弘时举着木剑追宁楚克,弘历趴在金峰背上流口水,弘昐正往胤禛公文上盖手印。
“额娘画我!”宁楚克顶着染蓝的指尖扑来,金铃铛缠住画轴,“这个不像!我眼睛比画里大!”
胤禛不知何时折返,紫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你还会画画?”
“以前上学的时候专门学过这个。”筱悠添上弘昐脸上的糖渣,“从前总想着,若是能把重要的人和事都画下来……”她忽然用笔杆戳他手背,“省得某些人整天板着脸,吓得孩子都不敢亲近。”
胤禛忽然握住她执笔的手,颜料在宣纸上晕开:“本事倒多,从前怎不见显露?”
“上辈子你眼里只有年氏。”筱悠腕间翡翠镯子轻晃,“哪瞧得上我这些雕虫小技。”
小丫的笑声隔着屏风传来:“姐夫试试?保准比朝服舒坦!而且是和姐姐的那套配套的情侣装。”
胤禛盯着袍角螭纹,额角青筋直跳:“成何体统!”
“阿玛穿花袍子!”四个团子突然齐声高喊。弘时扯开自己的小褂子,露出绣着胖鲤鱼的肚兜:“要花花!”弘历趁机把核桃渣抹在胤禛靴面上,咧着缺牙的嘴直乐。
筱悠憋笑抖开衣袍:“孩子们都等着呢。”她指尖掠过衣领处的盘扣,恍惚又见前世的汉服体验馆。那时隔着玻璃抚摸的绣纹,此刻正在掌心发烫。
一刻钟后,胤禛黑着脸立在紫藤架下。玄色广袖掠过石凳,惊飞几只彩蝶。宁楚克绕着父亲转圈:“阿玛好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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