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已然起行。
云影发疯般冲向殿外,“陛下!陛下!!”声嘶力竭地呼喊。
可帝王,未曾回头。
英国公夫妇上前,扶住几乎站立不住的儿子。
一家三口相拥痛哭,悲声难以自抑。
丹珠跟在身后,看着哥哥痛彻心扉的模样,亦忍不住掩面而泣。
銮驾内,沉香细细,压不住沉郁。
焱渊闭目倚在软垫上,
“小全子,将朕私库里的那套玄铁软甲,还有前年猎的那张白狼皮裘找出来,让云影带上。北羌苦寒,王庭也不是什么温软之地……”
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
“再传朕的旨意,命礼部即刻备仪:精选内库上等人参、灵芝、雪莲等滋补药品;另备苏杭新贡的锦缎丝绸五百匹,官窑烧造的青瓷、白瓷器具各十套。
一应仪仗车驾,皆按亲王规格,务必办得风光显赫,不可失了天朝体面,也不能让他被北羌轻看。”
全公公躬身一一记下,小心窥着陛下复杂的神色。
那眉宇间分明是万般不舍,又为何要赶云大人归去呢?
“陛下,”全公公轻声请示,“咱们是回瑶华宫看两位小殿下吗?娘娘此刻应在文华殿。”
焱渊用力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去文华殿。”
片刻后,文华殿。
姜苡柔并未如常坐在书案后,而是立于殿中央。
太医署两名院判正躬身向她回话,“娘娘,这是近来报名学医的女子名单,以及新筹建的医塾场地。”
德妃帮着核对几样药材名目,娴妃在另一边做记录。
姜苡柔一一看过,又对着另一旁女官道:“这批祛暑散尽快分派到宫外医馆,免费发给需要的百姓。”
“陛下?”
“你们暂且先按方才议定的去办,德妃、娴妃姐姐,有劳你们再核对一遍。”
众人躬身退下。
姜苡柔快步上前,柔荑覆上帝王紧攥的拳背,焱渊反手握住她的手。
“陛下最是疼爱云影,此番狠心让他回去,是为北边边境的和平。”
“柔柔,你总是能明白朕的心意。可朕……却不希望云影明白。
朕宁愿他恨朕、怨朕,认为朕冷酷无情,用这些金银绸缎打发他,也好过他窥见朕这般心思,背负着不舍离开。”
二人坐在榻上,
“陛下,臣妾给你按按头。”
姜苡柔扶他躺在自己腿上,指尖按上他两鬓穴位。
她指尖温热,带着淡淡馨香,稍稍驱散了他颅内的胀痛。
焱渊阖着眼皮,渐渐放松,“当年,朕与沈瑞捡到云影的时候,他才丁点大,眼睛亮得吓人,像头孤狼崽……
后来沈瑞战死沙场,朕便把那份痛惜与遗憾,不自主地全转到了云影身上,总想把他护好、教养成人。
如今看他走,如同又一次看着沈瑞离开……”
姜苡柔温柔宽慰:
“陛下是将云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养大。
如今这般,心里岂能不难受?你为他备下这如山厚赏,既是天恩,亦是父兄之心的体现。只是……云影此去北羌,语嫣那丫头……”
“朕已想好了,
你问问语嫣,若她愿意跟随云影前往北羌,朕便册封她为郡主,享公主仪制出嫁,朕再从私库添一份嫁妆,也让她风风光光地去。”
姜苡柔眼中泛起笑意与感慨:“陛下思虑周全,如此厚待,臣妾先替语嫣谢过陛下隆恩。只是不知那丫头的心意……”
全公公轻步进来,面带难色,“陛下,云大人……此刻跪在养心殿外,怎么都不肯走,说是……非要再见陛下一面。”
焱渊倏地睁开眼,怒火与心痛交织,斥道:
“这狗奴才!怎的这般不听话!赏赐和旨意没听到吗?让他即刻出宫!去内务府结清他的月例银子,礼部备好的东西点算清楚,赶紧走!”
情绪激动之下,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姜苡柔连忙抚拍他的胸口,
“陛下别动气。他若真的即刻领了赏就走,反倒显得这些年君臣情谊淡薄了。
他此刻不肯走,正说明陛下没有白疼他一场,那些金银绸缎,在他心里,抵不过陛下的一句话。”
焱渊闻言一怔,怒火渐消,转而化为更深的复杂情绪。
忽想到,云影此刻在宫里拖延一刻,或许……就能为个人问题争取一线转机。
“北羌王病重,各部首领虎视眈眈,境内必生乱象。
唯有正统继承人携带天朝厚赐与支持迅速归位,才能最快稳定局势,震慑周边,确保北境无虞。朕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去,这才是最要紧的初衷。”
姜苡柔递上一盏菊花茶:
“陛下说的自是朝堂大局。
可实际上,您何尝不是想让云影飞到更高的地方?他留在这里,纵有陛下护佑,至多是一位权臣、宠臣。
可若回到北羌,他会成为威震一方的北羌王。陛下,您是斩断自己的臂膀,替他铺展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啊。”
她这番话,触到焱渊内心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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