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上,枯萎的芦苇仿佛不屈的胡杨林般气绝而不倒,直挺挺立着,如望夫的女人守望着江尽头的孤帆远影。远影近了,船工收起帆,‘哗啦啦’滑下铁锚把船靠岸停住,推出跳板到泥泞的江滩上。船老大走下船,打个哈欠,解开裤子往江滩上一人高的芦苇丛里撒了泡尿,抖抖腿把裤子束好,对着芦苇说道:“里面的老爷,出来吧。”
‘呼啦啦’连人带车从芦苇荡里钻出几十号人。领头的身穿绸缎华服者正是施州卫第二富刀梦田,站在他身边握着把短刀的是刀凤兰。船老大将不屑的目光从惨亮的刀刃上移开,摊开手掌:“银子呢。”
刀梦田急巴巴从怀里取出3张对折着的苏州金银行押花的银票,“船家,约定80两,一张50两另二张各20两。去苏州金银行兑换时店家取你二钱七分银子过手费,刀某感恩船老大星夜泊岸多有辛苦,多出的银子请与众船工沽酒买烟。”
船老大哈哈大笑,笑声响亮,慌得刀梦田急忙将他嘴巴捂住,“啊呀,你就不怕把巡岸的官军引来嘛!”
“原来员外也惧怕巡查官军将你截住。如今夔施二州疫情已是谈虎色变,省衙门有令将两州围困,飞鸟亦不准出境。有助疫区人畜擅离者格杀勿论。我敬员外素有好名声,才冒奇险如约而至。80两是数日前约定,而今非有二百两,船工才肯起锚。”
疫情严重逃命要紧,船家勒索是意料中事。刀梦田再加几张银票给足200两。岂料船家仍不肯接:“员外休要气恼,在下非是嫌少。我常年走长江水道,只认识孔方兄与银子,未曾收过钱票,我怎知你手中票据是真是假。”
“行事紧急走得仓促,只带了些细软,实在凑不出200两现银。刀某平生最讲信用,岂会拿假票诓你!”
两边为票子真伪争执不休,只听见远远有人在喊:“那边何人?站定勿动!”
夜色中有快船靠岸,十数把松明火把急急赶来,正是沿江岸巡查司职封锁的明军。船老大吹响口哨招呼开船,钱也不要了,丢下刀梦田扯帆逃走。
刀梦田走上一步想用钱向官军买命,“我刀府与大田军衙素来交好,军爷行行好给个方便!”
你刀梦田的军中好友此刻都在川滇边境刀头舔血呢。执行封锁的明军部队是从武昌等地的驻军远调而来,无熟人没乡谊,喜欢银票不假,奈何银票上藏着要命的无常,当下执行起任务来决无私情可徇。
明军远远地后退数步,举鸟枪张弓箭喝令来人止步。刀梦田费了老劲才搞来今晚这出,哪里肯轻易罢休,说着好话再添几张银票只求官军放条生路。他走得急,逼得近。明军一退再退,他一逼再逼。终于,火枪手隔着两三丈远打响了手中鸟枪,铅弹正中刀梦田前胸。
一场传染性极强的肺鼠疫席卷施州卫,并很快蔓延到了夔州。
此事绝非因穿越众所起。
事实上,为保护本朝生态,他们在穿越的头一年里即对粪便、污水、生活垃圾等做了严格的消毒处理,总体上未侵犯到当地土人。随着身体内环境逐渐与当地外界环境相适应,以及与当地土人交流增多,土人免疫细胞逐渐适应穿越众带来的现代菌群病毒,刻意防范也就失去了必要。天启四年(1624年)夔施二州大鼠疫完完全全最先是从施州城内爆发开来。徐家屯只是最早察觉最早采取措施,非疫情原发地,病毒溯源问题清清楚楚。
而经年来梁山倡导带动的三通成为瘟疫的帮凶,城乡之间、司与司之间人口物资往来流通比之以前密切频繁,施州卫再不复往日,各司做不到如桃花源般的绝世而独立。现在可以二次回答徐老爷子的提问了,大疫止于野,是因为乡野农村人口密度小、人员流动少。当一个村子染疫死绝,病毒无从扩散,疫情自然被终止。
从后来胶皮绘制的疫情图表中可以看出,这场大瘟疫的扩散潜伏期长达三周时间,积累二十多天之后才大规模爆发开来,疫情扩散速度客观地反映出了施州卫经贸情况。
针对明末弃尸千里、十室九空的大鼠疫横行,穿越前扎实做好了天花、鼠疫等瘟疫的防治准备工作,浓缩消毒液、特效药等应有尽有。在瘟疫传播开之前,胶皮诊治到了一例下山探亲后出现早期肺鼠疫症状的梁山众病例。为防疫保密,治愈后严守秘密不予外传。
危机中,潇洒重点看到了‘机’,一力说服泰森和曹少等到瘟疫引发施州卫社会恐慌动荡后,再由梁山出面施行救治,此举可乘火打劫收买人心,最大限度,如应对得当运气好的话,或将一举摧毁施州土司统治,彻底瓦解当前基本格局。轻易取得梁山最缺乏的劳动力资源是最基本的利好,说不定能就此一统施州三十六司。
生化武器是穷人的原子弹,更是这个时代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有潇洒才具备如此的魄力和决断,菩萨心肠的人玩不了这种游戏。秘密会议上以3票赞成、1票弃权(钳工)、1票反对(胶皮)通过了这个把人命当蝼蚁糟蹋的决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