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歇,贾悦便裹着豆绿缠枝莲斗篷进了角门。
沈墨送她到二门口,见值夜的老妈妈举着羊角灯过来,才转身往书院去。
柳湘莲则提了剑,说要去西直门外的酒肆探探风声——那些在巷子里盯梢的青布角,总该有些江湖线索。
回房的路上,贾悦特意绕到后罩房。
平儿正蹲在廊下给王熙凤的鹦鹉添粟米,见她过来,忙用帕子擦了手:"五姑娘这么晚还没歇?"
"我来问问,前儿说要给老祖宗打头面的那批南洋珍珠,可还在库房里?"贾悦往廊柱后缩了缩,避开穿堂风,"大奶奶昨儿还跟我念叨,说那珠子水头足,偏生要等老太太寿辰才用,怪可惜的。"
平儿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原是锁在二奶奶房里的檀木匣,昨儿二奶奶还说,等过了冬月,让周瑞家的送回库房呢。
五姑娘问这个?"
"我就是好奇。"贾悦摸了摸鬓边的假簪子,玻璃种的凉意顺着发梢渗进后颈,"你且当没见过我,明儿若有人问起,就说...就说二奶奶打算把那匣子送到东跨院的佛堂暂存?"
平儿立刻明白过来,指尖在鹦鹉笼上轻轻一叩:"佛堂清净,确实适合存东西。
我明儿就跟周瑞家的提一嘴,保准让全院的老妈子都听见。"
第二日卯正,贾悦在暖阁里用玫瑰酥油饼时,就听见窗外小丫鬟们叽叽喳喳:"你们听说没?
二奶奶要把南洋珍珠送到佛堂去,说是老祖宗的寿礼,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可佛堂那锁头还是康熙年间的,能稳妥么?"另一个丫鬟故意提高声音。
"你懂什么?"先前那丫鬟压低了声,"我听周瑞家的说,二奶奶派了四个精壮小子守着,连林之孝家的都去查过门锁了!"
贾悦咬着银匙笑,见春桃捧着茶进来,便指了指窗外:"去把廊下的铜盆收了,仔细冻坏手。"春桃应着出去,袖中坠着的铜哨轻轻撞在门框上,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那是沈墨托人打的,紧要关头能吹三声示警。
午后,贾悦去给贾母请晚安。
路过东跨院时,特意放慢脚步。
佛堂的朱漆门半掩着,门后露出半片月白裙角——是尤三姐,她今日扮作贾母院里的粗使丫鬟,腰间别着柳湘莲送的匕首。
"五丫头站这儿发什么呆?"贾母的声音从暖阁飘出来,贾悦忙敛了裙角进去,"老祖宗这屋里真暖和,比我那院子强多了。"
"你那院子背阴,明儿让凤丫头给你换个向阳的。"贾母拉着她的手,"前儿你给我绣的寿星帕子,我让鸳鸯收在妆匣里了,等过寿那天定要戴在身上。"
贾悦笑着应了,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是个穿青布短打的男人,正往佛堂后的夹道里钻。
她心里一紧,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面上却仍是娇憨模样:"老祖宗要是喜欢,我再给您绣对并蒂莲的鞋面?"
"好,好。"贾母拍着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贴心。"
戌初时分,贾悦回了自己院子。
春桃刚把熏笼添上碳,就见窗外闪过个影子。
贾悦冲她使了个眼色,春桃立刻吹灭烛火,缩到门后。
"三长一短。"黑暗中,贾悦轻声道。
春桃摸出铜哨,吹了三声长音,一声短音——这是他们和柳湘莲约好的暗号:佛堂有动静。
片刻后,院外传来狗吠声。
贾悦披了件狐皮斗篷,从后窗翻了出去。
墙角早备着梯子,她顺着爬下,绕到佛堂后巷时,正撞见两个男人撬门。
"动手!"柳湘莲的声音从房上压下来,鱼纹剑出鞘的清响划破夜色。
尤三姐从门后跃出,匕首抵住其中一人的咽喉:"动一动,我割了你的筋!"
另一个男人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却被贾悦用铜哨砸中膝盖。
他踉跄着栽进雪堆,沈墨从暗处现身,用书院里的镇纸铜兽抵住他后心:"跑什么?
你家主子没教过你,偷东西要留个活口?"
"奶奶饶命!"被尤三姐制住的男人抖如筛糠,"我们就是图那匣子的珍珠,真不知道是老祖宗的寿礼!"
"谁让你们来的?"贾悦蹲下身,借着火折子的光,看清他脸上有条刀疤,"是前街的王屠户?
还是西市的刘二?"
刀疤男浑身一震,眼神闪过慌乱。
贾悦心里有数了——王屠户是柳湘莲提过的,专给江湖人牵线的中间人。
她又转向另一个男人,那人生得白净,倒像个读书人家的仆役:"你呢?
在贾府当差多久了?"
白净男人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
贾悦盯着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前日在二门口见过的,给大房送冬炭的周管家的儿子周贵。
她心里一沉,面上却笑:"周小哥,你娘昨儿还说你病了,怎么跑这儿来吹风?"
周贵的脸瞬间煞白,刀疤男突然暴起,撞开尤三姐的匕首,朝着贾悦扑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