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春寒料峭的保定府,一场夜雨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天刚蒙蒙亮,齐家药铺的伙计就急匆匆地拍响了少东家的房门。
"明远少爷,快醒醒!县衙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齐明远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揉了揉太阳穴。昨夜研读那本新到的《洗冤集录》直到三更,此刻头脑还有些昏沉。他随手披上藏青长衫,将一副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是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知道了,让客人稍等。"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保定本地人特有的口音。
药铺前堂,县警察局的陈巡官正焦急地踱步。见齐明远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齐少爷,可算见着您了!周家出了命案,局长特意请您过去看看。"
"周家?哪个周家?"齐明远一边系着长衫的盘扣一边问。
"还能有哪个?前清举人周世安老爷的府上啊!今早发现死在书房里,样子古怪得很。"陈巡官压低声音,"局长说您上回破获的那起投毒案很漂亮,这次也想请您协助。"
齐明远眉头微蹙。周家是保定望族,周世安虽已不做官,但在地方上仍颇有威望。他略一思索,转身从药柜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揣入怀中:"走吧,去看看。"
周府位于保定城西,是一座三进的大宅院,青砖灰瓦间透着几分前朝的余韵。齐明远跟着陈巡官穿过垂花门时,院内已聚集了不少人。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正是警察局赵局长。
"齐少爷来了就好。"赵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死者身份特殊,上头催得紧,偏生这案子又透着古怪..."
齐明远点点头:"先看现场。"
周家书房位于二进院东侧,门前站着两个警察。齐明远在门槛处停下,从怀中取出白布手套戴上,这才迈步进入。
书房内陈设典雅,四壁书架上摆满古籍。靠窗的红木书案前,一位身着藏蓝长袍的老者仰倒在太师椅上,头歪向一侧,面色青紫,双目圆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间隐约可见一块玉质物件。
齐明远俯身检查尸体,注意到死者嘴角有少量白沫,颈部有轻微抽搐痕迹。他轻轻掰开死者的右手——半块青白玉佩赫然在目,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为掰断的。
"死亡时间约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齐明远边说边检查死者的指甲,"指甲床发绀,瞳孔放大,初步判断是中毒。"
他转向书桌,上面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壶里的茶水还剩小半,齐明远取出随身带的银针探入,针尖很快泛起黑色。
"茶中有毒。"他环视书房,"门窗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昨晚谁最后见过周老爷?"
一个身着素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从人群中走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怯意:"是我。昨晚我给父亲送了安神茶后就回房了。"
"这位是?"齐明远看向赵局长。
"周家养女,周雨晴小姐。"赵局长介绍道,"周老爷原配早逝,膝下只有一子,雨晴小姐是十年前收养的。"
齐明远注意到周雨晴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他继续问道:"雨晴小姐,送茶时周老爷可有异常?"
"父亲...父亲当时在看书,与平日无异。"周雨晴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大步走进书房,身着西式西装,面容与死者有几分相似:"怎么回事?我父亲怎么会突然..."他看到尸体时明显一震,随即怒视齐明远,"你是谁?为何擅动家父遗体?"
"这位是齐明远少爷,局长请来协助破案的。"陈巡官连忙解释,"周少爷请节哀。"
周维钧——周世安的独子冷哼一声:"我周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断瞟向父亲手中的玉佩,脸色变得煞白。
齐明远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问:"周少爷可认得这半块玉佩?"
"不...不认得。"周维钧的回答明显迟疑,"家父收藏的古玩很多,我哪能都记得。"
齐明远点点头,转向赵局长:"我需要查验周老爷的饮食和近期接触的人。另外,这半块玉佩很关键,能否让我带走详细检查?"
"不行!"周维钧和周雨晴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周维钧强硬地说:"家父遗物必须留在周家。"
齐明远也不坚持,只是从怀中取出小布包,里面是几样简易的检验工具。他小心地从玉佩上刮下一些细微的粉末,收入一个小瓷瓶中。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赵局长,茶壶里的茶水我需要带回去检验。"齐明远说着,目光扫过书房每个角落,突然在书架下方发现一小片暗色痕迹。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触后嗅了嗅,"有淡淡的杏仁味..."
离开周府时,齐明远注意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偏院门口,目光阴鸷地盯着书房方向。陈巡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声道:"那是周府管家老赵,在周家三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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