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
楚星焕缩在牙婆的油布伞下,粗麻衣摆溅满了泥点子。
十岁的孩子瘦得像根青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眼尾微微上挑,像极了年画里用墨笔勾出来的小仙童。
"抬头给夫人瞧瞧。"
牙婆粗糙的手指捏住他下巴。
楚星焕顺着石阶往上看,朱漆大门上"敕造丞相府"的匾额在雨雾中泛着金光。
门廊下立着几位华服妇人。
最前头那个戴着累丝金凤簪的,正用帕子掩着鼻尖打量他。
"倒是生得齐整。"
程夫人微微颔首,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
"识得字么?"
"千字文能背大半。"
楚星焕声音清凌凌的,雨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坠。
程夫人打量许久,正要说话,身后传来木屐踏过水洼的声响。
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从影壁后转出来,腰间缀着的白玉连环佩叮咚作响。
"母亲,庄先生布置的课业儿子已经......"
声音戛然而止。
楚星焕看见少年手里的狼毫笔"啪嗒"落在地上,溅起几滴墨汁。
那少年生得极好,丹凤眼,白玉冠,月白锦袍上绣着暗银竹纹,只是右颊还沾着块墨渍,像是刚伏案睡醒。
"砚舟!"程夫人皱眉,"成何体统。"
被唤作砚舟的少年慌忙去捡笔,起身时却与楚星焕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让楚星焕想起冬日里结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这是新挑的书童?"
程砚舟突然问道,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杆上刻的"虚怀若竹"四字。
雨势渐大,楚星焕感觉有水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看见少年公子睫毛上沾的雨珠,看见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也看见他藏在广袖下微微发颤的指尖。
【宿主宿主!!!】脑海中响起006清脆的提示音。
【任务对象程砚舟,心动指数初始值5%。】
楚星焕低着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翘了翘嘴角。
他故意晃了晃身子,让更多雨水从额发滴落,然后像只湿漉漉的小猫般打了个喷嚏。
程砚舟突然解下自己的云纹披风。
"母亲,就他吧。"
少年公子把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裹在楚星焕肩上,松木熏香混着墨汁的气息扑面而来。
"庄先生总嫌我写字不专心,正好有人替我研墨。"
程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长子,终于点头。
牙婆喜滋滋地接过银锭。
楚星焕也被程砚舟牵着手腕往偏院走。
公子哥儿的掌心出了层薄汗,却攥得死紧,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你叫什么?"
穿过垂花门时程砚舟突然问。
"楚星焕。"
小书童仰起脸,故意让一滴雨珠悬在鼻尖,"星辰的星,焕然一新的焕。"
程砚舟鬼使神差地伸手抹去那滴水,"我叫......"
"砚舟公子。"楚星焕眨眨眼,"方才夫人都喊了。"
小公子耳尖突然红了。
他加快脚步穿过回廊,却没松开握着楚星焕的手。
偏院西厢已经收拾出来,临窗摆着张花梨木书案,上面摊着写到一半的宣纸。
楚星焕瞥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鹜"字写错了部首,洇了一大团墨。
"你先住这里。"
程砚舟指了指隔壁的耳房。
"我平日辰时起,你要提前半个时辰备好笔墨......"
话音未落,楚星焕突然打了个晃。
连日的饥饿与淋雨终于击垮了这个孩子,他向前栽去,额头正磕在程砚舟肩上。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对方慌乱接住他的时候,胸前那颗翡翠纽扣贴在他脸颊上的凉意。
再醒来时满室药香。
楚星焕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拔步床上,身上是簇新的细棉寝衣。
窗外雨停了,暮色给窗棂镀上金边,程砚舟正背对他站在书案前,就着烛光临帖。
"公子。"楚星焕轻轻唤道。
程砚舟猛地转身,笔尖的墨汁甩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伸手要探楚星焕额头,半途又缩回去,改从旁边小几上端来药碗。
"大夫说你饿过头了。"
少年公子舀起一勺褐色药汁,吹了吹。
"先把药喝了,厨房温着粥。"
楚星焕垂眸看着药勺边沿映出的烛光。
他故意抿了一小口就皱起脸,舌尖轻舔下唇:"苦......"
程砚舟手抖了一下。
他放下药碗,从荷包里摸出块松子糖。
"含着这个再喝。"
糖块递到唇边,楚星焕用齿尖轻轻蹭过程砚舟的指尖。
小公子像被火烫了似的缩手,却没舍得把糖收回去。
一碗药喂了足足两刻钟。
等丫鬟送来鸡丝粥时,程砚舟已经恢复了世家公子的做派,正襟危坐在床边绣墩上,只有耳根还泛着红。
"明日庄先生要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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