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门生做知州,足以在宗泽赴任的路上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
赵桓微微颔首,这两处都在预料之中。
“韩世忠呢?”
赵桓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环。
这个未来的中兴四将之一。
此刻,却是三人之中身份最为低微,也最易被人忽视。
“韩世忠……”
王若冲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和凝重,“此人……消息有些棘手。”
赵桓转过身,目光如电:“讲!”
“奴婢派出一些人去在枢密院收集消息。”
“才得知,那韩世忠其人,确在延安府绥德军中任副尉,但此人……”
王若冲斟酌着措辞,“名声颇为不堪。”
殿内烛火摇曳,将赵桓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这人被唤作泼韩五……酗酒、斗殴、顶撞上官……”
“但线报也确认,其人弓马娴熟,悍勇之名不虚,曾于校场一箭双雕。”
“只是因其作战确实悍勇异常,才勉强保住军职。”
“殿下,您确定是要的这人?”
“既然是叫泼韩五!那就没错了!”
赵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桌案光滑的边沿,脸上并无意外,反而掠过一丝了然。
一块棱角分明、尚未打磨的璞玉。
或者说,一把极易伤人也可能伤己的利刃。
名声?
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面前,这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是,这把刀够不够快,够不够硬。
“枢密院和吏部的调令呢?”
赵桓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沉稳。
“回殿下,”王若冲语气恭敬,“官家已下亲口谕旨,自是无人敢在明面上稍有阻滞。”
“枢密院和吏部的行文已按制发出,驿马已向熙河、莱州、延安府分驰而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路途遥远,王渊将军处最快也需六七日方能接到调令,宗通判与韩世忠处,亦需时日。”
“嗯。”
赵桓微微颔首,这速度已是极限。
圣旨煌煌,蔡京之流纵有万般不甘,此刻也绝不敢在汴京城内、在官家眼皮底下公然抗旨。
这是权力游戏的底线。
真正的较量,不在调令发出之前,而在他们踏上江南土地之后。
“王进那边如何?”赵桓问起了另一件要事。
王进是他王府卫队的统领,忠诚可靠,武艺高强。
此番南下,也是护卫的中坚力量。
“李忠与王统领已得了殿下要南下,正领着三百府卫抓紧整备。”
“盔甲兵刃皆在擦拭保养,驮马车辆也在加紧检修。”
“王统领说,三日内定能整装完毕,随时听候殿下差遣。”
王若冲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府卫虽精,然久居京畿,骤然南下,恐需时日适应。”
赵桓自然明白,水土不服带来的后果。
虽说这三百人,跟随王进操练了许久。
且已经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恶战——抄朱福的家。
但是,倘若真到了江南那龙蛇混杂之地,面对可能的刺杀、暴乱甚至小规模冲突。
其应变和战力都需打上个问号。
这也是他为何执意要从西军调王渊、韩世忠这等真正见过血的悍卒。
“告诉王进,本王自是信他。”
赵桓沉声道,“这三百人,是本王的身家性命所托。”
“让他务必抓紧这三日,除了整备行装,更要严加操练。”
“再熟悉江南地理舆图,推演可能遇到的险情。”
“务求做到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是!奴婢定将殿下的话一字不落转告王统领。”王若冲肃然应道。
想到这里,赵桓突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另外!”
赵桓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沉沉暮色,“你亲自去一趟殿前司,找高琮。”
“告诉他,本王明日午后,要亲眼看看那二百精锐铁骑。”
“让他们……亮亮相。”
“亮亮相?”王若冲微怔。
“对。”
赵桓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让本王看看,官家赐下的这支‘精锐’,成色究竟几何。”
“是能随本王踏破江南荆棘的虎狼,还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他需要亲自甄别,这二百人里,有多少是可用的战兵,有多少是各方塞进来的耳目。
蔡京不敢明抗圣旨,但往队伍里掺沙子,却是他的拿手好戏。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殿前司传话。”王若冲心领神会。
“去吧。”赵桓挥挥手。
王若冲无声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噼啪轻响。
赵桓回到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墨迹淋漓的“破”字上。
汴京的旨意畅通无阻,人员调遣看似顺利,护卫正在整装待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南方早已张开、深不见底的巨网。
他仿佛能看到,江南的密信正如同归巢的乌鸦,飞向汴京蔡京那座深宅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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