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楼画舫之内,暖香混合着水气,丝竹声若有似无,撩拨着人心。舱内陈设极尽奢靡,紫檀桌椅,鲛绡纱幔,连角落里焚香的铜炉都非凡品。应邀而来的粮商与官员们早已各自落座,看似低声交谈,目光却如水下的游鱼,不时滑向船头那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今夜这场神秘“琉璃宴”的主人。
他们都是金陵地面上的人精,惯于在迎来送往中嗅探商机与风险。这突然冒出来的北方巨商,手笔阔绰,包下金玉楼,又隐晦地提及“旷世奇珍”,这琉璃宴处处透着神秘,更勾起了他们心底的探究念头。
林笑含笑站在大厅中央,身后是沈召、马鸣,如两尊门神,气息沉稳。熊二兄弟四个则守着那几只不起眼的木箱,寸步不离。
酒过三巡,歌舞暂歇。林笑举起手中一只造型古朴的酒杯,缓步走到舱中,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诸位皆是金陵名士,在下初来乍到,幸得诸位赏光,不胜荣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神情各异的脸,“在下此来江南,除为商贸,亦带来几件小玩意儿,自觉颇有几分意趣,特请诸位品鉴一二。”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正题来了。
林笑示意,沈召上前,小心翼翼地从第一个木箱中捧出一物,置于中央的长案之上。那是一套琉璃酒具——八棱醒酒器,配六只纤巧酒杯。在满船灯火映照下,通体澄澈,光华流转,竟无半分杂色,仿佛是冰雪凝成,玉髓雕就。
舱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几欲将灯火都吸得摇曳。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见多识广?南唐虽偏安,却极尽风雅,宫廷民间对琉璃器皿并不陌生。然而,眼前这套酒具,其质地之纯净,光泽之莹润,器型之精美,远超他们平生所见!便是宫中御库里那些所谓的贡品琉璃,在这套酒具面前,亦不过是些寻常货色,登时黯淡无光。
“这…这真是琉璃?”一位须发花白的王记老掌柜,忍不住起身凑近,眼中满是惊叹与难以置信。
“莫非是西域新贡之物?”户部一名姓周的郎中,眼神闪烁,显然在估量其价值。
林笑微微一笑:“此乃家中所养匠人,偶得古法,耗费心力烧制而成,非西域之物。”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哗然。自家匠人烧制?这岂不是意味着,此等神物,来源可控,甚至可能量产?一时间,不少人看向林笑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这不仅仅是珍宝,更是巨大的商机!
紧接着,沈召又捧出那套更为精巧的琉璃茶具。茶壶圆润,茶盏薄如蝉翼,置于托盘上,简约中透着极致的雅致。灯光下,盏壁几乎透明,仿佛一触即碎,却又坚实质密。
“妙!妙啊!”一位酷爱茶道的盐铁司官员抚掌赞叹,“以此盏品茗,当真能观茶汤之色,嗅茶香之韵,人间至乐!”
气氛陡然炽热。众人再也坐不住,纷纷围向长案,惊叹声、议论声交织一片,看向那琉璃的眼神,如同饿狼看见了肥肉。几个性急的粮商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价格。
林笑却不急于报价,只是微笑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要的效果,正是如此。先以精美器物吊足胃口,再抛出真正的重磅炸弹。
他目光扫过人群,将几个关键人物的神色尽收眼底。王记、陈记、李记这三大粮商的掌柜,此刻都已按捺不住,眼神中贪婪与算计交织。而那几位户部和盐铁司的官员,虽然故作矜持,但频频投向琉璃器皿的目光,以及与身边人低语时的神态,早已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渴望。
“诸位,”林笑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方才两件,不过是寻常玩意儿。在下此行,真正带来与诸位共赏的,乃是此物。”
他亲自走到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木箱前。熊二上前,与另一名兄弟合力,小心翼翼地抬出箱中之物,林笑伸出双手缓缓揭开覆盖其上的锦缎。
刹那间,整个金玉楼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件呈现“画作”牢牢吸引,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是一块两尺见方的琉璃板。澄澈如冰的板子内部,竟真的“画”出了一幅烟雨江南!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乌篷船点点,粉墙黛瓦隐现于迷蒙雨雾之中。色彩有浓有淡,线条有虚有实,光线穿透,水墨意境淋漓尽致,仿佛江南的魂魄,被巧夺天工的技艺,生生封印其中!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船外秦淮河的流水声,似乎都消失了。
良久,才有人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天…神物…真是神物啊!”
王记老掌柜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却又在半途停住,生怕惊扰了这件艺术品。那位户部周郎中,更是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早已失了平日的官场仪态。
这“烟雨江南琉璃图”,其价值,已非金钱可以衡量!这不仅是巧夺天工的技艺,更是独一无二的艺术珍品!若能将其献给那位风雅天子李煜……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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