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又叫他忍不住去想前世的她究竟是经历了多少雨打风吹,又是在何时才磨没了最本真的自己。
“哪有书生这副糟样子,面红耳赤的,叫他扮个关公才合适。”
春婵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进忠方才不敢目视公主但一直敢看她。
“此言差矣,奴才只是万岁爷的内侍而已,可不敢辱没了关老爷。”他已不恨春婵了,但忍不住再顶她一句。
春婵望着公主,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嬿婉扫了一眼面前的俩人,突然发觉自己为了哄春婵,倒快成了他们俩之间架的梁。
嬿婉不在意进忠,但多少在意春婵,她挽着春婵的臂弯悄声说:“罢了,咱们别理他了。”
进忠目视她们走了小径回去,又怅然立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还未办成。
他先回了他坦,将荷包藏好又取出先前窃来的肚兜,去往胡贵福的单间,悄无声息地从窗上翻进去,寻了最隐秘的夹缝塞入,再去偷偷摸了一张胡贵福自用的信笺。
离开时他搜寻了一番,几张银票如他所料藏匿于不见光的抽屉中,显然他选日子也选得巧。
回到他坦,此刻他人还未归家,他将荷包的系绳松开,丢弃掩埋原有的香料,把晒好的干海棠置于其中。
信笺展开,进忠不费吹灰之力就仿着胡贵福的字迹写了胡贵福与陈佳五妞的大名,又默写了一句宋代姚勉的“律底春回寒谷暖,堂间夜会德星贤”。
刚好是浓春四月,他俩被春意暖了心神,情爱回温不已,对应了上句。
平常五妞得侍奉皇上,只能拣了不侍寝的夜里与胡贵福私会。虽与原句的意思全然不同,但就着字面也能勉强联想一番,也算对应了下句。
进忠收好笔墨,将信笺郑重地折好放入荷包内再系好绳。鱼已钻入网中被缚得动弹不得,就等他明日收网满载而归了。
第二日午间胡贵福、进忠、喜禄当差,全寿带小太监值完夜班已回他坦歇息。进忠携荷包立在离胡贵福不远处,瞅到喜禄瞌睡、胡贵福给皇上添茶的空档,他眼明手快将荷包轻掷于胡贵福脚下。
皇上在翻阅奏折,而胡贵福提着粉彩开光菊石纹茶壶想放到不碍手的地方去,进忠殷勤地上前替皇上把奏折理了理。
皇上的目光不由得在进忠身上顿了一会儿,不多久便下移瞥到了离进忠不远的荷包。
“这是何物?取来给朕。”皇上神色还是肃然的,点了进忠,手往荷包处随意一指。
进忠呈了那荷包上前,喜禄的瞌睡打不成了,踮着脚尖儿往他们这处望,胡贵福放了壶,也疾步走过来。
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皇上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还未想起何人曾佩戴过。
“是你们落下的?”他问眼前的三个太监,进忠自然摇头称否,胡贵福略愣了一瞬,也说不是自己的,喜禄牢记太监不可找宫女对食的条例,生怕祸水引至自己身上,被迫与嫌犯共同被押至慎刑司拷问,他急切地说道:“奴才也没见过此物,但奴才斗胆猜测这是哪位主子留下的,还请万岁爷明察。”
方才皇上确实召见过皇后,但不曾召见过低位的莺莺燕燕,皇后素来少饰这些精细零碎的小物,这荷包不可能出自皇后身上,皇上扶额沉思了一会儿。
这荷包细看还是有些眼熟的,养心殿里静得连其中一人呼一口气其他人都能听见,不多久皇上就想起了这是五妞佩过的东西。
可是他晨间未召过五妞,昨儿晚间他回了养心殿后也不曾召嫔妃侍寝,养心殿每日皆由太监洒扫,这荷包绝不可能是由昨日逗留到今日的。
所以荷包是从这三个太监身上落下来的,喜禄又未近他的身,只可能是胡贵福和进忠其一。
他脸色阴沉下来,缓缓扫视胡贵福和进忠,进忠立马跪下,但神情迷茫困惑极了。
见进忠跪了,胡贵福才慌忙跪到他旁边,进忠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丝惊愕,心下了然他也认出了此为五妞之物。
在皇上眼中,胡贵福言行举止本就日益讨嫌。从前胡贵福面上总带一副喜兴的笑,看着能令自己舒心,而现如今他哪怕再笑,他也觉着这奴才颇为不知趣,但毕竟又挑不出大错,故将就使唤着。
而进忠不同,虽年纪幼小,但伺候自己穿衣用膳读书皆稳妥踏实,且事必躬亲,从不把苦差事胡乱分去假以他人之手,他信得过他的品性。进忠与一众嫔妃也鲜有交集,平常传旨都是以全寿、胡贵福为主的,他就只一门心思伺候自己和师父胡贵福。
皇上心头一杆秤已有了偏颇,这正中进忠下怀,他跪着一言不发以拖延时间,一直拖到皇上越瞧胡贵福的神色越觉不对。
“这是陈佳官女子的荷包。”皇上果然想试探,进忠听得皇上慢悠悠道出,虽是对他们二人说的,但显然他看向的一直是胡贵福。
胡贵福此刻会暗想什么,进忠非常想知道但不敢看他,他猜想他或许在置疑荷包的来路,又或许他已认定此是五妞想除去他的计谋,所以正在心头咒骂他的好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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