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炩,红得好看的花御花园里多的就是,为何你偏偏取这凌霄花呢?”进忠从皇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解读出他的真正意味大约是嫌这凌霄花太低微了,甚至因女儿进献而有些不快。
他心惊不已,朝着公主一瞄,意外地发现她此刻已走到了皇上的侧后,既阻隔了全寿的视线,也使皇上在不偏头不侧身的情况下难以看见她的面孔。
他怎会不明白公主是特意找了能和自己对视的边角,他的心底荡起涟漪,但最紧要的是想出法子来,他瞟了一眼凌霄花,又向公主略一昂头,又郑重地颔首。
他在示意公主自认喜爱凌霄花,在他作出此举前其实嬿婉也想到了这个答法。
正是因为自己深有同感,心想只能这么言说了先混过去,所以她当即不假思索地开口道:“儿臣喜欢凌霄花,稚龄时最爱,现在也不曾改。”
进忠苦痛地闭目一瞬,他想让公主认下,但不是这般笃定的认法,她这么说必遭皇上刨根问底。
见到进忠的苦态,嬿婉惊得身子一颤,疑心自己领会错了他的意思。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想说见凌霄花开得热烈就有些喜欢,可一出口就成了这样。
公主既然是在看了自己的暗示后再作出的答复,那或许就说明了她本身对凌霄花并没有多大的好感,进忠想起前世她答得从容而笃定,与此刻相差甚远。
所以她甚至有可能是因自己贸然提起,才突发奇想地偶然而为之的,红色的花种类繁多,公主实在犯不上非要找簇凌霄花,可见只为了喜兴绝不成立。
而她若想震慑自己,也无需费尽心思与自己对视,可见这一猜想更不成立。
真若如此就是自己的私念妨害了公主的视听,叫她一时糊涂取来了凌霄花,摊上了皇上质问的祸事,他自然难辞其咎。
“哦?凌霄花是何习性的花?你又为何如此喜欢?”皇上问起,四周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响动,进忠眼看着公主微蹙起眉头,他误以为公主是喊了春婵剪得的这束花,所以她连凌霄花长在何处都未必知晓。
嬿婉在搜肠刮肚地寻一个最合宜的说辞,可她心中唯有一个艳俗,都寻不出一个能入耳的好评价。
他可害惨自己了,嬿婉盯着这个罪魁祸首本想瞪他两眼,可见他像做错了事一般瑟缩着身子,她又不忍心了。
嬿婉在寻思喜爱的理由,全然忘了皇阿玛还问了一句习性,她心里一边不忍一边咬牙暗骂着只有天缺地损的痴愚儿才喜爱凌霄花。
公主的脸红一道白一道,进忠断定她对凌霄花是只知其名其余一概不知了,自己遗落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他轻叹一口气恭维着开口道:“万岁爷,这凌霄花似乎是缘着墙长的,凭它自个儿长不起来,奴才幼时走街串巷地乞食时常常看到。但紫禁城里就不同了,奴才还是头一次见着凌霄花,想来公主是偶尔见得此花觉着物以稀为贵,这才喜爱得紧,还想让万岁爷您也瞧瞧。”
进忠还是出言挽救了,显然他还算识相,嬿婉盘算着,灵光一现,虽不知是不是进忠的提点,但她顿时有了主意。
“进忠公公说得不错,儿臣确实以前不曾留意,只偶有一次见了此花色泽红亮又攀依高墙,问询了宫女才知其名。凌霄花既为灰墙点缀了鲜亮的丹红,让其增光添色不少,也缘绕着墙壁作了不离不弃相依相偎的娇态,就好似婉柔卑顺的妇人一般,只以自己的夫君为天且绝无二心。儿臣愿作这样一株凌霄花,因此才格外喜爱。”
公主总算反应及时,且与他心意相通,知道要顺着皇上的喜好去胡诌。进忠眼见着皇上作出了茅塞顿开之状,不再纠结于此事,心里的石头才缓缓落了地。
皇上吃着白糖圆子,把画册又随手扯过来,与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论着画艺的高低。进忠本以为没有自己的事了,想着再去其他处掸扫一番,却不料一抬眼就见公主瞥着自己。
他只好不动声色地继续立着,公主像是颇为满意,向他勾唇一笑。
公主想让他留下自然有她的道理,进忠虽不敢时刻望着她,但也打消了走开的念头。他原以为公主是生怕再被问住,想留着他出点子,可她怎么也没必要时刻笑靥如花,毕竟皇上又见不着她的正脸,进忠越看越生疑。
全寿终于出去了,嬿婉耐着性子就等这一刻。她伸手绕过皇上的身子向进忠虚空一指,看他唬得打了个寒颤,她像个占得了便宜的孩子似的掩唇无声坏笑。
见进忠耷拉下嘴角,她没好气地心想他怎么立在皇阿玛身侧不远处还敢甩脸子。于是伸手又指了他一次,还向他瞪眼,只不过终是掩不住笑意,连忙用开口说话掩盖道:“皇阿玛,这棵桂花树画得不错,风吹桂落甚是淡雅清新。”
皇阿玛与她说道起画桂树的笔法,她一点儿都不想听,桂树甚至比不上眼前那碗没吃完的白糖圆子,她饿得抓心挠肝,郁闷地想着自己怎就没用过早膳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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