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魏佳答应的宫女吧?这口脂点得极衬你,颇有樱桃樊素口之美。”
嬿婉本还懵怔,听了皇上此言彻底醒悟了他有何意。她通身惊得一激灵,面上虽还带笑,但彻入心脾的不安已从眉间滴滴渗漫而出。
“是的,奴婢…奴婢谢皇上的夸奖。”春婵仰头一望又迅速垂下去,面上夹了些呆憨的笑。
她在装傻充愣,不仅嬿婉和慈文看得明白,连进忠都摸透了她极力欲表的拒绝。他虽紧张,但也寄希望于皇上见她不解风情就作罢了。
“你这口脂是为山茱萸色,色泽较为沉稳,可你用着也不失活泼。若改用酡红,则虽与你现今的身份不甚相符,但来日未必可说得准。”
皇阿玛之心昭然若揭,自己鬼使神差给春婵点上的口脂仿佛成了害她的凶器。嬿婉回忆着今日见过的其余宫女,没有一人刻意点了醒目的丹唇,而春婵这么妆点,极可能被皇阿玛当作有心惹眼。春婵生得俏丽,他顺水推舟地欲封她也在情理之中。
春婵必是不愿意的,嬿婉急得冷汗津津。听得春婵慌乱小声重复“奴婢谢皇上夸赞”后,她情急之下望向进忠,以眼神祈求他想办法。
就此舍掉春婵意味着魏佳答应有可能多一个劲敌,毕竟无人能保证以宫女身份上位的嫔妃来日会生出怎样的心性。但若一直作为宫女,春婵再差好歹也对公主忠心耿耿,不是随意安排一个旁人就能替换的。唯独令他犹豫的是,今日他已惹恼过皇上,再耍心眼难保会被皇上更为厌烦。
他是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才情愿帮一把的,能成则成,不成他也无法。他审视了春婵一眼,想以眼神警告她勿再反复扮愣引皇上的逆反。
恍惚间,他的视线意外地触及了公主因希冀于他而秋波流转的睇眄,好似她挽手泪眼相求的当年。
自己怎可能忍得住不尽心竭力地帮公主,他心下感慨嗟叹,旋即收回目光,又眯着笑眼望向皇上,看似恭贺他喜迎佳人一般。
待皇上对春婵的樱口香腮作出几句品鉴言辞后,他适时地谄媚开口:“你叫什么名字?禀于万岁爷吧。”
他得撇清自己,让皇上确知自己非但无意阻挠他纳妃,且有遂他心愿问询的想法。
他迅疾地朝公主一眴目,以此暗示自己有心帮她,并不会像外表显现的这样不管不顾只体察皇上一人的喜好。
仅一个模棱两可的眼神说明不了太多,所以从嬿婉的视角看来是极悬的。只不过她虽难以在第一刻就想通进忠试图做什么,但还是无由地万分笃信进忠能看懂她的求援,也会替她着想。
她轻捏了春婵的小指,向她递出安抚的意味。
春婵虽不大信与自己有旧仇的进忠会安好心,但公主此举还是令她将将定下了心神。
不论公主是有了决策,还是意图将她推出去送给皇上,她都愿照做。
春婵的目光在进忠身上快速地飞掠而过,他仍弓着腰,笑眉笑眼地立在皇上身旁,就好像她认知里所有拍须溜马的奸宦一样。
“奴婢名叫春婵。”由不得再多想了,春婵规规矩矩地回话。
“春婵,”皇上满意地唤她:“你可愿意随朕回养心殿,在御前侍奉?”
嬿婉感到背后汗出如浆,她紧攥着袖边,瞅了进忠一眼,见得他的额角也微渗出了汗珠。
他也在害怕,且又是一桩因自己而起的琐事使这位霞姿月韵却遭蒙尘的璞玉侠士如此胆战心惊。嬿婉越发愧疚,但眼下甚至没有闲时能容她怀恩感伤。
进忠向春婵极轻微地一摇头,他希望春婵能看懂自己是想让她先不答,而非婉拒。
春婵吓得立不稳,压根儿没管进忠作出什么提示,不过确实也未开口。
气流都仿佛凝滞在了半空,进忠估摸着差不多了,鼓足勇气转睛与慈文相视。
皇上看中了公主和魏佳答应二人的宫女,公主贸然去劝多半无用,可魏佳答应不同,她是为嫔妃,且是因性子倔强失宠多年皇上几乎不曾想起过的嫔妃。
前世的寒香见给了他启发,素日便温驯和顺的嫔妃娇嗔示弱或许会让皇上腻味,但魏佳答应若肯假作媚态,以争风吃醋之状婉拒皇上纳贴身的宫女,那么十有八九会有奇效。
不过他自己也知此招虽有胜算但难度颇大,暂且不论慈文肯不肯照做,就连首要的一步她能不能看懂自己的暗示都成问题。
所以进忠仍是相当没底的,他最怕的莫过于慈文一头雾水,而公主却误当作自己要她舍了春婵。
慈文并未出声,进忠暗想着自己可算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了。毕竟他只谋算过把宫女引荐给皇上的顺理事儿,又没做过把皇上看中的宫女扒拉下来的忤逆之行。他如今是为了让公主遂愿头脑发热办的头一遭,不成功也只能成仁了。
其实慈文也有意救下春婵,且她想的法子也是放手一搏靠自身引走皇上的注意力。但她在留心到了进忠的异状后,心怀犹豫地想到兴许自己不该抢先一步坏了他的计策,以至有可能闹到不可收场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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