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下关市区时,晨雾刚漫过苍山的半山腰,像给青灰色的山尖系了条白丝带。施清研坐在副驾驶上,手指点着窗外掠过的田埂:“过了这条河就到鹤庆了,咱们那儿的稻田都是方块状的,像棋盘,春天灌水的时候,能映出天上的云。”
陈景辰握着方向盘,目光被远处的白族民居勾住了。青瓦白墙顺着山势铺开,飞檐翘角像展翅的鸟,墙头上的三角梅探出来,红得像团火。李舒瑜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村落浸在薄雾里,像幅水墨画:“清研,你们这儿比明信片还好看。”
“等会儿到了我家,你才知道啥叫好看。”施清研笑着回头,耳后的银饰晃出细碎的光,“我家那扇大门,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门框上的雕花,连大理古城的木匠都夸。”
车子拐进条青石板路时,速度慢了下来。路两旁的核桃树枝繁叶茂,把阳光筛成点点碎金,落在车窗上,像撒了把星星。走了约莫十分钟,施清研突然喊:“到了!”
陈景辰踩下刹车,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哇”了一声。那是座气派的院落,大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门板上刷着暗红的漆,边缘被岁月磨得发亮。门柱是用大理特有的青石砌成的,石面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老人手上的青筋,却透着股倔强的硬朗。门楣上悬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耕读传家”,字体遒劲有力,透着股书卷气。
“这门柱可有讲究了。”施清研推开车门,指尖划过冰凉的青石,“是从苍山脚下的采石场运回来的,据说当年请了八个壮汉才抬进门。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流水?老辈人说,这是‘财源滚滚’的意思。”
推开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在诉说陈年旧事。一进院子,陈景辰就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这是座典型的“三坊一照壁”院落,正房、左右厢房围成个正方形,中间立着面雪白的照壁,壁上画着“松鹤延年”的彩绘,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能看出笔触的细腻。
“中间这块叫‘天井’,”施清研指着院子中央,“白族人讲究‘四水归堂’,你看这屋顶的坡度,下雨时雨水都会流进天井,寓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踩着青石板路往前走,鞋底与石板碰撞,发出“笃笃”的响,“这石板是我爸年轻时一块块铺的,从洱海边捡的青石板,光脚踩上去凉丝丝的,夏天最舒服。”
李舒瑜的目光被院子东侧的“彩田”吸引了。那是块被分成几格的菜地,翠绿的白菜卷着心,香菜的碎叶上还挂着露珠,最边上的葱长得笔直,像列队的士兵。“这儿居然还有菜地?”她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白菜叶,“太有意思了,做饭时直接摘,多新鲜。”
“这叫‘园中有田’,”施清研笑着说,“我妈每天早上都要来浇一遍水,说自己种的菜吃着香。你看那几棵辣椒,红得像小灯笼,炒酸辣鱼最提味。”她指着菜地边的石碾子,“这是以前碾米用的,现在不用了,我爸就用来晒南瓜子,冬天嗑着玩。”
院子的面积确实大,施清研说能摆十桌宴席,陈景辰目测了一下,别说十桌,就算摆上十二桌,中间还能留出跳白族舞的地方。青石板路在院子里画出工整的线条,把菜地、花台、石碾子巧妙地隔开,既不显得拥挤,又透着种井然有序的美。
沿着三级石阶往上,就到了大厅。厅门是雕花的木门,上面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花瓣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脉络,凑近了看,还能闻到淡淡的樟木香味。“这门是老房子拆下来的,”施清研推开厅门,“我太爷爷是木匠,这花纹是他亲手刻的,你看这竹子的节,一节比一节高,寓意‘步步高升’。”
大厅里的陈设古色古香。正墙上挂着幅“大理风花雪月”的刺绣,苍山的雪、洱海的月、上关的花、下关的风,绣得栩栩如生。底下摆着张八仙桌,桌面被摩挲得油光锃亮,桌边的太师椅上铺着蓝白相间的扎染坐垫,是施清研母亲的手艺。
新房背后,就是施清研说的老房子。那是座纯木结构的瓦房,黑褐色的木梁上布满岁月的刻痕,屋檐下的瓦当已经有些残缺,却依旧透着股沧桑的美。走进去时,一股浓郁的古木香味扑面而来,像沉在时光里的酒,醇厚得让人沉醉。
“这房子快近百年了,”施清研的声音放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我小时候就在这木楼梯上跑,我奶奶总骂我‘慢点,别摔着’。”她指着楼梯的扶手,上面有块地方被磨得格外光滑,“你看这儿,就是我小时候天天抓着往上爬磨的。”
老房子的门窗是镂空的雕花,阳光透过花纹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撒了把金粉。陈景辰凑近看,发现窗棂上刻的是“百子图”,一个个胖娃娃或坐或爬,神态各异,连眉眼都刻得清清楚楚。“太精致了,”他忍不住感叹,“现在肯定没人有这手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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