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的身体里塞满了陈旧的棉絮,有些地方因为受潮已经结成了硬块。当她缝到裂口中间位置时,针尖似乎被里面什么东西挂住了,无法顺畅地穿过。她皱了皱眉,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那道裂开的缝隙里,触摸着里面冰冷潮湿、带着霉味的棉絮。指尖在里面笨拙地抠弄着,想把那阻碍针线的硬块拨开或是捏软。触感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棉絮硬结,反而带着一种异常的韧性…像是…卷起来的、坚韧的纸?
什么东西?
陆昭雪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暂时放弃了手中的针线,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那硬物的边缘,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它从湿黏的棉絮深处往外勾扯。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轻微的扯动都带出几缕粘连的白色絮状物,一股陈旧的、混合着草药微涩和纸张霉变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渐渐地,一个大约拇指粗细、卷得非常紧实的暗黄色小纸卷,被她从那布偶身体深处的隐秘角落里,完全扯了出来!那纸卷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毛糙,显然已经存在很久很久。
就在这纸卷彻底暴露在晦暗光线下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浩瀚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万年的巨龙苏醒时的第一声叹息,毫无征兆地从那小小的纸卷上轰然爆发!这股波动无形无质,却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山岳,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沧桑与悲怆,猛地撞开了骸骨平台上粘稠的死气与绝望!
“唔!” 陆昭雪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眼前金星乱冒,抓着纸卷的手指瞬间冰凉僵硬!
她身后,倒在冰冷岩石上、气若游丝的谢青符,心口那缕连接着云织月的赤金符文微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荡漾起来!云织月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在极其痛苦地、无意识地转动着。
蜷缩在铁十七身旁、气息奄奄的巫铃,手腕上那如同死物般的碧鳞蛊王,细密的碧鳞竟然猛地张开了一丝缝隙,露出底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暗芒!
靠着岩壁、眼神空洞的夜无痕,后背那明灭不定的黄泉印幽光,骤然如同风中残烛般狂乱地摇曳起来!
而这一切异变的根源,仅仅来自于陆昭雪指尖那个小小的、散发着陈腐霉味的暗黄纸卷!
陆昭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莫名的心悸,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卷紧得如同铁石般的暗黄色纸卷捻开。
纸质异常坚韧,历经漫长岁月和湿气的侵蚀,竟没有完全腐朽,只是边缘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化为齑粉。随着纸卷艰难地展开,一行行熟悉的、用某种凝固的深褐色墨汁书写的字迹,如同烙印般,猝不及防地撞入她剧烈收缩的瞳孔!
那字迹,她刻骨铭心!每一个顿挫的笔锋,每一处带着草叶般韵味的转折,都曾在她幼年昏黄的油灯下,一遍遍耐心地为她讲解草药图谱时见过!
是陈爷爷!陈百草的字!
“……若见此书,吾命星已黯。幽冥窥伺,宗门倾轧,危如累卵。阿雪……”开头便是撕裂心肺的诀别之言!陆昭雪的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模糊,喉咙里发出小猫般压抑不住的呜咽。她用力眨掉滚烫的泪水,强迫自己死死盯着那力透纸背的绝笔!
“……莫信幽荧!九幽令藏弥天大谎!汝非容器,乃钥匙!开启往生之门……” 后面几个字似乎因为书写者当时心神激荡而显得格外潦草用力,几乎要划破坚韧的纸张!
嗡——!!!
陆昭雪脑中仿佛有成百上千口巨大的铜钟同时被敲响!震耳欲聋!“容器”二字如同两道淬毒的寒冰利箭,深深贯穿了她的灵魂!幽荧那充满恶意与轻蔑的冷笑声——“容器终要归位”、“容器终究是容器”——如同魔咒般瞬间在她意识深处炸开!
“不…不可能…爷爷…”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巨大的震惊和颠覆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承载着惊天秘密的遗书,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脆弱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她心神因为“汝非容器,乃钥匙”这七个字而掀起滔天巨浪、意识出现剧烈震荡的刹那——
她右手手指上那枚一直冰冷沉寂的戒指,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如同在她识海深处张开了一张贪婪无度的饕餮巨口!
“呃啊啊啊——!!!”
陆昭雪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包含了极致的痛苦与灵魂被撕裂的恐惧!她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爪狠狠攥住,然后粗暴地向两边撕扯!一股冰冷、沉重的物质,如同被强行抽离的水银,带着她所有的温度、情感和记忆的光辉碎片,被那戒指深处爆发的恐怖漩涡疯狂地攫取、吞噬!那不是肉体的疼痛,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剥离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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