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黑暗里,坐在军用吉普后座,沿着坑洼山路颠簸前行。
两侧是茂密的热带丛林,空气闷热潮湿,带着火药味和泥土腥气。
吉普车的减震像赌场三流保安一样不靠谱,每个坑都能把人颠出内伤。
到达园区外围时,东方刚露出鱼肚白。
迎面而来的是混乱景象:外墙布满弹孔,地上散落着弹壳和破碎玻璃,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间,医护人员穿梭忙碌,给被救出的人分类处理。
三组特种兵押送着十几个被缴械的守卫,多是瘦小的缅甸当地人,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像死鱼。
侧边,一具尸体盖着防水布,鞋子露在外面,一眼就认出是园区特有的黑色作训靴。
顺着主路往里走,看到一排排被救出的"工人"坐在地上,有的发抖,有的麻木,有的低声哭泣。
医护人员挨个检查,发水和干粮,记录基本信息。
有个穿白大褂的瘦高个走过来,自我介绍是国际红十字会的佩兰医生。
"情况怎样?"我问。
"大部分营养不良,不少有虐待痕迹,最严重的是精神创伤,至少三十人需要立刻干预。"他顿了顿。
"有个印度人一直在找你,说认识你。"
沙维被带到眼前,瘦得皮包骨,右臂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但眼神依然有神。
"林先生,真的是你。"他说着带口音的英语,"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胸口发紧,像被人用电棍抵住心脏。
沙维右手腕上的伤痕和我的一模一样,那是曾经尝试过"自我解脱"的标志。
那一刻,我不是在看他,而是一年前的自己。
"是你救了他们,沙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摇头:"我只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那些守卫,他们三天前突然紧张起来,开始销毁文件,准备转移我们,好像得到了消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天下午,有电话进来,好像是警告。之后他们就开始行动,先转走了大部分设备和值钱的人。"
"值钱的人",电诈行话,指那些业绩好、听话的"牌手"。但更重要的是,有内鬼。可能就是我们营地里的某个人,提前通风报信。
主楼里,调查人员正在打包证据。
地下室的刑讯室里,墙壁上的血迹没干,空气中散发着尿骚味和消毒水味。
上锁的档案室储存着几十箱文件和硬盘,大多标着白家的记号。
"看这个,"克雷格招手,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认识吗?"
照片上是白经理和几个生面孔,站在这个园区大门前,拍摄时间去年夏天,实锤了白家与此地的联系。
C栋才是真正的心脏:一个小型指挥中心,墙上挂着东南亚地图,十几个红点标注,应该是其他园区位置。
桌上的文件显示,这里的"业务"每月进账三百多万美元,主要是日本和欧洲的"肥羊"。
"这些是啥玩意儿?"克雷格指着角落几个黑箱子。
近距离一看,是XG-9型窃听设备,以色列货,贵得离谱。
我在泰国见过一次,赌场用来防老千的高端货。
"监听设备,顶级的,用来录'工人'的通话,防止透露位置或求救。电诈行话叫'捕蝇草'。"
墙上贴着一排照片,"业绩标兵",每月诈骗额最高的人。
几张脸很眼熟,曾在十二号园区见过,看来白家内部有人员调动系统。
回到医疗区,援救工作仍在紧张进行,直升机已将十几名重伤者送往最近的野战医院。
剩下的人被分类安置,等待转移到安全地点。
一个坐在角落的年轻女孩引起我注意,她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
走近才发现是中国人,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手腕皮肤苍白,全是割伤疤痕。
医生说她拒绝说话也拒绝进食,典型的创伤反应。
蹲下身,用中文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反应,像木雕一样。
"没事了,这里安全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她慢慢抬头,警惕地打量我:"你是谁派来的?"声音嘶哑,像被掐过。
"我也曾被关在园区,明白你的感受,现在是来救你们出去。"
"真能走?"她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们说警察抓到我们会判刑,因为帮他们骗了人。"
典型的恐吓手段,让"工人"不敢逃跑或求救。
"那是骗你的。你是受害者,不会被追究责任。"
她眼中涌出泪水:"我不想回家,骗了我爸妈的钱出来工作,现在...没脸见他们了。"
"相信我,他们只会庆幸你还活着。"伸手轻握她冰凉的手。
"告诉我姓名和家乡,我们会联系你家人。"
"张彤,湖南人。"她低声道,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
"那些通话记录...会公开吗?我不想让家里知道我做过什么。"
"不会的,这些只用于调查犯罪分子,你的隐私会得到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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