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县试只考一日,考场中,那些复合难题激起的绝望与挣扎,却只
持续了短短几个时辰。
当暮鼓敲响,考生们便已开始鱼贯而出。
只是,此时她们脸上的神情,却也已是泾渭分明。
张远脚步有些虚浮的跨过门槛,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但一双眼睛
却亮得惊人,像燃尽灯油后反而迸出的最后炽芒。
回头再十分珍重的望了一眼考场,他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在发誓。
旁边王二却是一路骂骂咧咧,嗓子都哑了:“可真是考的我脑子都快炸了,张兄,你说着算赋役就算赋役,竟还要画什么田亩图!”
“我都快把手指头掰断了,才抠出点门道!”
与他们同行的寒门学子,大多如此,疲惫中带着一种豁出命去,榨干最后一丝脑力的虚脱和隐隐的激动莫名。
而在另一侧,世家子弟的队列则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云里。
崔明远锦袍的下摆沾了尘土,也浑然不觉。
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就仿佛踩在棉花上
似的,他身边几个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同伴,此刻也噤若寒蝉,连目光都不敢与旁人接触。
王玄等人被铁链拖走的场景,考场里那如同天书般的难题,以及寒门学子最后时刻那沉默却凶狠的反扑眼神……
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世家子弟的骄傲和从容绞得粉碎。
也不知道.....这三天后放榜。
这些自认为天之骄子的世家子弟,会是何等结果.....
三天时间,在长安城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与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煎熬中,倏忽而过。
到了放榜之日。
万年县学那面巨大的青砖影壁前早已被汹涌的人潮,给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期待。
终于.....
放榜了!
有官员带着结果衙役,郑重其事的来到影壁前。
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刚才还是闹哄哄乱糟糟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聚焦在那正张贴的黄榜之上!
黄榜刚刚贴好,就跟打了发令枪似的!
激动万分的寒门学子们,第一时间便争先恐后的用尽全身力气在人群里向前挤。
刚才还鸦雀无声,此时宛若冲锋的战场!
“让让,让让!”
“前面的人别挡着啊!”
“别挤了别挤了!”
他们衣衫依旧破旧,面容依旧带着熬夜苦读的憔悴,但眼神却如同淬了火的刀子,亮得惊人,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三天前考场上的绝望挣扎和奋笔疾书,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气力,却也磨砺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韧性。
“中了!”
“我中了!”
“我是第一百二十七名,我也中了!”
“童生!”
“我是童生了!”
一个个嘶哑带着哭腔的狂喜声音在人群中炸响!
这些声音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寒门学子区域的激情!
更多的名字被找到,更多的欢呼,拥抱,喜极而泣在人群中爆发!
张远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拼尽了全力,才和王二一起挤到了最前方,目光如同梳子般,从榜单最底部那些陌生的名字,急速向上,向上一个个仔细掠找!
跳过,跳过…
没有…
还没有…
越往上,名字越少,竞争也越激烈残酷!
可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张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掌心。
“我该不会......落榜了吧?”
“第五名....没有。”
“第四名,不是我.....”
“第三名.....还是没有!”
“第二名......”此时张远已经眼眶通红.....
突然!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了榜单最前面!
一行无比清晰工整的墨字,如同五道金色的雷霆,狠狠劈入了他的眼帘!
愣了片刻,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只见榜单最前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第一名张远,京兆府万年县务本坊学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所有的喧嚣......狂喜的尖叫,失落的叹息,旁人的议论......瞬间离他远去。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瞬间模糊了那梦寐以求的五个字,顺着沾满尘土的脸颊汹涌而下!
“第一名...张远!”
“远哥儿!”
“第一名是你啊!”
“你中了!”
“第一名!”王二如同疯牛般从后面猛地撞过来,死死抱住张远,激动得语无伦次,用力摇晃着他,声音因为狂喜而变调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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