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风还卷着碎雪沫子,易华院的大槐树枝桠上却早缠着几圈粗麻绳,裹得严严实实像穿了件棉衣裳。
春杏正踮着脚往廊下的炭盆里添银骨炭,听见西厢房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手底下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了些。
"哭了哭了,准是饿了。"苏桃桃的声音带着刚生产完的软糯,紧接着是箫妄言手忙脚乱的应和声,"来了来了,我这就抱过去——哎哟小祖宗,你娘刚歇下,轻点嚎成不成?"
林姝玥正坐在窗边翻着《洗冤集录》,听见这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窗棂糊着层细纱,挡不住院里的光景,能看见箫妄言笨手笨脚抱着襁褓里的承欢,后背还沾着片不知何时蹭上的面人碎屑——定是昨儿给孩子捏小老虎面人时弄的。
"笑什么?"谢砚舟从身后轻轻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他本该在大理寺当值,却硬是请了长假,理由是"内子有孕,需得亲自照料",气得大理寺卿的印信都差点被他扔给副手。
林姝玥侧头看他,晨光透过窗纱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把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眼照得暖融融的。
她穿越到这古代已两年有余,从初见时那个拒人千里的冷面大理寺卿,到如今会因为她弯腰捡块帕子就紧张蹙眉的夫君,时光真是把最硬的石头都磨出了温柔的棱角。
"看妄言抱孩子,像拎着只刚买的兔子。"她伸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她和阿舟的。
这个认知让心口像揣了团暖炉,连带着看院里那几株在暖棚里开得正盛的月季,都觉得比往常更艳几分。
谢砚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握笔练剑的薄茧。"他本就毛躁,桃桃还偏疼他。"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没半分嫌弃,"承欢闹得厉害,要不要让春杏去帮帮忙?"
"不用,"林姝玥摇摇头,想起苏桃桃抱着孩子时眼里的光,"桃桃说,看着承欢就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她乐意着呢。"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竹篮落地的轻响,箫妄言抱着承欢大步跨进来,眉头拧得像个疙瘩:"姝玥你评评理!这小子刚喂了奶,怎么又哭?是不是随了桃桃那爱哭的性子?"
苏桃桃跟在后面,裹着件藕荷色的棉斗篷,脸颊红扑扑的:"哪有!承欢是尿了,你都不看看就瞎嚷嚷。"
她走到廊下,看见谢砚舟正小心翼翼扶着林姝玥要起身,忙道,"姐姐快坐着,地上凉。"
谢砚舟果然立刻按住林姝玥的肩:"别动,想去哪儿我抱你。"
林姝玥无奈地拍开他的手:"阿舟,我才刚怀上不到两月,不是瓷娃娃。"
"那也得当心。"谢砚舟语气不容置喙,却还是放柔了动作,亲自搬来张铺着软垫的圈椅放在廊下,"坐这儿晒晒太阳,比在屋里闷着好。"
箫妄言抱着孩子凑过来,瞅着谢砚舟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嗤笑:"我说冰块脸,你这也太夸张了。阿玥先前验尸时,蹲在坟头里扒拉骨头都没事,怀个孕还能金贵成这样?"
话音刚落,就被苏桃桃拧了把胳膊:"胡说什么呢!姐姐怀着孕呢,哪能提那些?"
她转向林姝玥,眉眼弯弯的,"姐姐别理他,谢大人这是疼你呢。我怀承欢的时候,妄言也总不让我多走,连捏面人都要盯着,生怕我累着。"
箫妄言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敢挣开,只嘟囔着:"那不是怕你累着么......"
谢砚舟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苏桃桃的话。他从廊下的食盒里拿出块芙蓉糕,用帕子擦了擦边角,先递到林姝玥嘴边,自己也捏了块小的放进嘴里:"刚让厨房做的,放了些蜂蜜,尝尝?"
林姝玥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她知道谢砚舟也爱这口,只是平日里总说"甜食易腻",实则每次她吃时,他总会陪着尝一两口,那点克制的喜欢,藏在不动声色的动作里。"好吃,"她含糊着说,"比上次的枣泥糕更合口味。"
谢砚舟点点头,替她拭去唇角的糕屑,自己那块刚吃完,又拿起块桂花定胜糕,掰了半块递给她:"这个也不错,你试试。"
箫妄言在一旁看得直咂舌:"啧啧,合着你们俩这是借着怀孕的由头,把甜食当饭吃?也不怕齁着。"
"要你管。"谢砚舟淡淡回了句,却把剩下的半块定胜糕自己吃了,嘴角还沾了点糕粉,被林姝玥伸手擦掉时,耳尖悄悄泛了红。
林姝玥笑得眉眼弯弯:"阿舟吃甜食的样子,比查案时好看。"
谢砚舟轻咳一声,耳根更红了些,却没反驳,只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箫妄言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昨儿我让小厮去城外买了些草莓,就在暖棚里捂着,要不要去摘几颗?酸溜溜的,正好解腻。"
林姝玥眼睛也亮了。她怀孕后总想吃些酸甜的,草莓正是合心意的。她刚要起身,就被谢砚舟按住:"我去摘,你坐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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