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头场雨下得细密,把草北屯洗得青翠欲滴。
石灰味早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腐殖土的醇香和新生草木的清甜。
林场送来的十麻袋黑土像灵丹妙药,撒进参圃没几天,蔫了苗的金线参就挺直腰杆,叶尖窜出雀舌似的嫩芽。
曹大林蹲在畦埂上,手指捻着湿润的土壤。蚯蚓在指缝间蠕动,留下黏滑的痕迹——这是好兆头,说明板结的土又活了。
"大林哥!"刘二愣子开着拖拉机突突过来,车斗里堆着新伐的椴木,"徐炮让问,鹿苑栅栏用啥料子?"
"柞木。"曹大林头也不抬,"柞木硬实,鹿顶不坏。"
自打上回从林场回来,两个屯就铆足了劲要搞生态养殖。鹿鸣涧清出来的空地圈了二十亩,准备驯养梅花鹿;北坡的废弃矿坑填了腐殖土,要试种林下参。
最热闹的是屯口的老井台。林为民带着技术员架起简易净水器,滤芯用的是林场给的活性炭。清冽的井水哗哗流进木桶,孩子们挤着喝第一口,呛得直咳嗽。
"甜!比糖水还甜!"铁柱举着葫芦瓢满屯跑。
徐炮舀了碗水递给曹德海:"老叔,您尝尝!"
老爷子抿了一口,眼眶就红了:"光绪年间闹旱,这井差点掏干...如今倒比从前更旺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鹿鸣。白爪和母熊赶着群梅花鹿下山,鹿群蹚过溪水,蹄子溅起银亮的水花。自打污染源被封堵,山里的活物明显多了,獐子、狍子时常来屯边溜达,也不怕人。
"瞧见没?"吴炮手指着鹿群,"领头的母鹿怀崽了!开春就能添丁!"
妇女们忙着在新建的鹿苑里铺干草。赵春桃把艾草捆扎成把,挂在栅栏上防蚊虫;曲小梅则往草料里拌草药,说是能防痢疾。阳光照得她们脸红扑扑的,鬓角汗湿了也顾不上擦。
林为民更忙。他带着几个后生搞"土壤医院"——把各处的病土取样编号,用不同配方的腐殖土治疗。屯委会墙上挂满手绘图表,红箭头绿曲线爬得像蛛网。
"酸性土加草木灰,板结土掺河沙,重金属污染种蜈蚣草..."他捧着本子念念有词,眼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推。
曹大林抽走本子:"歇会儿。山不是一天救的。"
"不能歇!"林为民抢回本子,"刘工说污染还在扩散,得抢时间!"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人心头发紧。放射性污染的阴影还在,那些埋着铁桶的山坡仍是禁区。
午后曹大林独自进了趟山。他沿着新做的木牌指示走——绿牌指安全路径,红牌标污染区。走到老坟场边缘时,伽马仪突然滴滴作响。
无字碑周围拉了警戒绳,但碑座下的裂缝又宽了几指,汩汩冒着白汽。曹大林撒了把石灰,白汽翻涌得更凶,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他突然听见细微的咔嗒声。扒开碑后荒草,竟发现个纽扣大的装置在闪光——是监测仪器!那些人还在远程监控!
回屯时暮色已沉。打谷场上燃着篝火,人们正庆祝第一茬改良土壤的丰收。新挖的土豆蒸了满锅,苞米棒子烤得焦香。林为民被灌了好几碗米酒,正红着脸唱苏联歌。
曹大林把徐炮和刘工拉到暗处。听说发现了监控设备,徐炮当时就要拎枪上山。
"别打草惊蛇。"曹大林按住他,"刘工,这东西能反向追踪不?"
刘工沉吟:"得找专业的...省军区有个老战友,搞电子侦察的。"
计议刚定,屯口突然传来马蹄声。邮递员老张举着封信喊:"曹大林!省里来的挂号信!"
信是傅教授写的。字迹潦草得像鸡爪扒的,说国际环保组织注意到了长白山的污染,正在筹集治理资金。附了张全英文的表格,要填污染数据和治理方案。
"好事啊!"林为民激动得酒醒了,"有了外资援助——"
"不成。"曹大林把信纸揉成一团,"洋人的钱烫手。"
徐炮不解:"为啥?白给的钱不要?"
"你忘了钻探队咋进来的?就是打着外资合作的旗号!"曹大林目光扫过众人,"山是咱们的,得咱们自己救。"
夜里曹大林睡不着,拎着猎刀巡屯。月光下的鹿苑静悄悄的,母鹿偎在干草堆里反刍。白爪和母熊守在苑外,像两尊石雕。
他走到新建的药圃边。曲小梅培育的抗污染草药长势正好,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蓝光。这些草种的来源她始终不说,只道是"山神给的"。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两道车灯像刀子划破夜幕,直射屯口!曹大林吹响鹿哨,屯里顿时灯火通明。
吉普车里下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递出名片:"国际环保基金会的。想跟你们谈合作——"
"滚。"曹大林猎刀出鞘,刀尖指着对方鞋底——那里沾着放射性红土。
那人脸色一变,突然用俄语朝车里喊了句什么。车窗摇下,伸出支黑洞洞的枪管!
"砰!"
枪响的同时,白爪如闪电般扑出,一掌拍碎车灯。母熊更直接撞向车门,把枪手震得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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