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初夏的热度,慷慨地洒在草北屯的每一个角落。合作社的各项事业,如同这季节的草木,在经历了追风受伤的挫折和“大犇”成功配种的喜悦后,继续稳步向前。与李屯合作开垦的洼地,已经初见雏形,新翻的泥土等待着播种;林下参田里,参苗长势茁壮;养殖场里,除了需要静养的追风和待产的母牛,其他牲畜也都膘肥体壮。
而就在这平静而忙碌的日子里,一个对于草北屯而言,堪称划时代的新鲜物件,被曹大林和刘二愣子从公社小心翼翼地运了回来——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
这台电视机,是曹大林动用了一部分合作社的公共积累,又经过公社郑书记特批,好不容易才从县里的五金交电公司买到的“稀缺物资”。当他和刘二愣子将那台装着电视机的、印着“牡丹”牌字样的硬纸壳箱子从马车上抬下来,搬进合作社大院时,整个屯子都轰动了!
“电视?这就是电视?”
“我的老天爷,这匣子里真能出人影儿?”
“快看看,快看看!”
男女老少,几乎整个屯子的人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合作社大院挤得水泄不通。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兴奋地尖叫;大人们则伸长了脖子,脸上充满了好奇、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对于绝大多数一辈子生活在山沟里的草北屯人来说,电视机这东西,只存在于传说和偶尔听来的广播新闻里,是遥不可及的“城里玩意儿”。
曹大林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心里也很高兴。他深知,合作社的发展,不仅仅是让社员们吃饱穿暖、手里有余钱,更要让大家的精神文化生活丰富起来,开阔眼界。这台电视机,就是一个重要的窗口。
“大家别急,别挤!小心碰坏了!”曹大林大声维持着秩序,“这东西金贵,得接上电,竖起天线才能看!”
刘二愣子更是兴奋得满脸放光,他自告奋勇,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后生,按照说明书,开始在合作社小楼的屋顶上,安装那根带着许多横枝、看起来颇为神奇的天线。他们爬上爬下,调整着方向,下面的人群也跟着他们的动作,脑袋齐刷刷地转动。
“往左点!再往左点!”
“好像有点影子了!”
“哎呀,又没了!”
天线调整的过程,本身就充满了新奇和乐趣,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曹大林和稍微懂点电工知识的老会计,则在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接着电源线和那根连接天线的高频线。当一切准备就绪,曹大林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郑重地按下了电视机侧面那个带着凸起的电源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
电视屏幕中央,一个小小的光点亮了起来,随即迅速扩大,变成了一片闪烁不定的、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同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亮了!亮了!”
“哎呀,咋都是麻子点啊?”
“是不是坏了?”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和议论,既兴奋又有些失望。
“别急,这是没调好台!”曹大林还算镇定,他回忆着在公社看到别人调试时的情景,开始缓慢地旋转那个频道旋钮。
“滋啦……滋啦……”
雪花点伴随着噪音不断变化。
突然,在一片杂乱的雪花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晃动的、模糊的人影和声音!
“有了!有了!”有人眼尖,立刻大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老大。
曹大林小心翼翼地微调着旋钮。终于,像是一下子拨开了迷雾,屏幕上的图像骤然变得清晰稳定起来!虽然依旧是黑白的,但里面的人物、景物都清清楚楚!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省台的新闻节目。一个穿着中山装、梳着整齐分头的男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关于春耕生产的新闻。他那清晰洪亮的声音,透过电视机自带的小喇叭传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大院里。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方寸之间”呈现出的真实世界惊呆了!他们能看到播音员说话时嘴唇的开合,能看到他身后背景墙上挂着的中国地图,甚至能看清他面前桌子上放着的茶杯!
这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神奇!这小小的匣子,竟然真的把千里之外的人和事,活生生地搬到了眼前!
过了好几秒钟,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惊叹:“我的娘哎……真神了!”
随即,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议论声!
“快看!那人会动!还会说话!”
“这比看电影还清楚啊!”
“这就是省城吗?楼真高啊!”
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屏幕,大人们则激动地互相议论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喜悦。王奶奶拄着拐杖,凑到很近的地方,眯着昏花的老眼仔细看着,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呦呦,这世道真是变了……匣子里都能装大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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