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城门之后，里面的境况竟比外面还要不堪，整座城，简直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如今齐云国南部大大小小的镇子和村落都已经搬空了，所有人全都往城里跑。

而城北就是军营，除了那些难民，城内当然还有披着甲胄巡逻的士卒，据说一个月前，就有将近一万甲士到达了此地安营扎寨，以应对随时可能攻上来的璃国军队。

没有人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攻打过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因此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深深地忧虑和愁容。

他们不止要为性命发愁，还要为吃喝发愁。

米价面价疯涨，往日一文钱能买两个的窝头，如今要十文，不仅掺着沙子，还得排队抢。

街边的铺子十有八九都关着门，偶尔开着的几家，门板上也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概不赊账”，掌柜的守在柜台后，眼神比城门口的官兵还要警惕。

与这满城的愁云惨淡格格不入的，是城中心那片挂着红灯笼的街巷。

老远就能听见丝竹管弦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男女的笑闹，在死寂般的城里显得格外刺耳。

最惹眼的就是那座“醉春楼”，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楣上的红灯笼晃得人眼晕，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姑娘倚在门边，手里摇着团扇，见了往来行人就抛个媚眼，声音甜得发腻。

楼里更是热闹，猜拳声、唱曲声、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见有人拍着桌子喊“再来一壶”。

秦痒有些惊讶的道：“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干这事？”

江真推着独轮车从醉春楼旁经过，车轴的吱呀声被楼里的喧闹盖得严严实实。

他瞥见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正把一锭银子塞进姑娘抹着蔻丹的手里，那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往他怀里钻，窗外就是缩在墙角啃着树皮的难民，两相对比，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奇怪。”

吴狠儿嘿嘿一笑道：“越是乱世，这种地方越红火，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不如及时行乐。”

他路过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看的心里痒痒，搓了搓手，一脸迫不及待的问道：“要不你们先忙你们的，我去行个方便？”

秦痒当即给对方浇了一盆冷水：“你有银子？”

吴狠儿的脸立刻垮塌下来：“没有。”

“那不就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坊市换点银子，我记得以前一枚玄晶能换五十两，现在不知道能换多少了。”

“好吧，那秦兄待会可否借在下几两散银，让在下先去方便一二？”

“不行。”

“……”

秦痒的话音刚落，吴狠儿的脚像钉在了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醉春楼门口那两个扭腰摆臀的鸨儿，喉结上下滚动，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淌下来。

下一刻，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活像被勾了魂的野狗。

“不行，说啥也得去！”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带着颤，“那俩小娘子的眼神，勾得老子心尖子直颤！”

秦痒伸手拉了他一把，皱眉呵斥：“没出息的东西！快走吧！回来再说！”

“别捣乱！”

吴狠儿抬手挣脱开，抱着个罐子，头也不回往前走，眼睛死死黏在鸨儿敞开的领口上，“你看那胸脯，那腰肢，啧啧……”

他咂着嘴，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你们先去坊市，我得跟她们‘聊’几句。”

江真被对方这副模样给整无奈了，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吴狠儿已经从怀里掏出枚玄晶塞给他：“廖兄！这玄晶你先拿去换，多换点！”

他又指了指车斗里的周掌柜，拍着胸脯打包票，“这老头我帮你看着，保证一根头发都少不了！你尽管去，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你！”

说罢，他像脱缰的野马，甩开大步就往醉春楼冲，边跑边喊：“小娘子们等我！爷来疼你们咯！”

那急色的模样，引得门口的鸨儿笑得花枝乱颤，故意挺了挺胸脯，朝他抛着媚眼。

秦痒和江真二人对视一眼，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真随即将独轮车往楼门口的石阶旁推了推，确保周掌柜不会被路过的人撞到，又看了眼正和鸨儿打情骂俏的吴狠儿，便和秦痒穿过人群，向着坊市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玄者坊市，周围的嘈杂声便淡了些，连空气里都少了几分难民聚集区的酸腐气。

步入巷口，面前立着两尊石狮子，虽布满裂纹，却依旧透着股威严，两侧的黑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的纹路隐约泛着微光，似乎是某种阵法的一角。

两个穿灰袍的守卫正守在巷口，腰间佩着制式统一的短刀，目光扫过秦痒和江真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尤其在江真空荡荡的左袖上多停留了片刻。

“非玄者不得入内。”左侧的守卫上前一步，声音冷硬。

秦痒没多话，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露出半枚玄晶，晶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淡青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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