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起身,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水底一点异乎寻常的闪烁。那光芒并非阳光反射的寻常碎金,更沉实,更凝聚,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阿风心中一动,再次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入清凉的溪水中,拨开几颗小石子,指尖触碰到一块沉甸甸、边缘被水流打磨得光滑温润的硬物。他屏住呼吸,缓缓将其捞起。
水珠顺着指缝滴落,掌中静静躺着一块核桃大小、通体呈现出纯粹而厚重金黄色的石头!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其上,它便骤然迸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璀璨光芒,仿佛在他掌心,正捧着一小块凝固的太阳精华!
“黄金!真的是黄金!”阿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漳水藏金,那茶肆老者含糊的传说竟非虚言!他蹲在涧边,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反复摩挲着这块天赐的珍宝,心头狂喜如潮水翻涌。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沉甸甸的金属里,似乎隐隐搏动着某种山野精魄的古老回响。
就在他心神激荡、全神贯注于掌心这天地造化的馈赠时,一阵极其怪异的、混杂着低沉嘶鸣与粗重喘息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上游不远处的河湾传来。
阿风立刻警觉,迅速将金块揣入怀中贴身藏好,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之上。他猫着腰,借着岸边茂密芦苇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源头潜行靠近。
拨开一丛浓密的蒲草,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间屏息。河湾浅滩处,一群形态奇古的异兽正在饮水。它们体型比寻常的鹿高大健硕许多,周身覆盖着深栗色、间杂奇特白色斑点的短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头顶的巨角,并非鹿角那般枝杈优美,而是异常粗壮、棱角分明,宛如古拙而坚硬的青铜雕塑,透着一股蛮荒的力量感。阿风心中雪亮,这正是古书图卷上描绘过的珍兽——闾与麋!
他正看得入神,欲再靠近些观察那巨角上的神秘纹路,异变陡生!
“哞——嗷!”
一声暴烈如滚雷的咆哮猛地从右侧密林中炸响!一道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黑色身影,如同裹挟着狂风与怒火的攻城巨槌,轰然撞断数根碗口粗的小树,挟着漫天木屑与落叶,狂野无匹地冲入河湾!
这是一头巨硕无朋的犁牛!它浑身覆盖着浓密如毡毯、长可及地的漆黑粗毛,仿佛披挂着远古战神的铠甲。粗壮弯曲的巨角如同两柄恐怖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它那铜铃般的巨眼赤红如血,死死盯住阿风这个突然出现的“入侵者”,鼻孔喷出愤怒的白气,巨大的前蹄暴躁地刨击着河滩的卵石,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整个河湾都为之震动。显然,阿风无意间闯入了这头山林霸主的领地!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阿风的心脏。他毫不怀疑,这暴怒的巨兽只需一个冲锋,便能将自己连人带马撞成齑粉!他毫不犹豫,转身便欲跃上近旁的风影逃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楚、稚嫩、充满无助恐惧的哀鸣,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哞…哞呜…”
阿风猛然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离那头暴怒的成年巨犁约莫十几步远,一个由藤蔓巧妙伪装、深陷于泥泞河滩的天然石坑里,一头小犁牛正绝望地挣扎着。它显然是不慎失足跌落,泥浆已没过了它大半个身躯,只剩下惊恐的头颅和一条奋力向上扒拉的前腿暴露在外。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它下陷得更深。它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眷恋,正直勾勾地望向阿风的方向,发出声声断人心肠的悲鸣。
这哀鸣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阿风欲逃的脚步。他猛地想起幼时家中山羊坠井,自己那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援救的锥心之痛。眼前小兽的哀鸣,与记忆深处那份绝望何其相似!
那头巨大的母犁牛显然也听到了幼崽的哀鸣,它的狂怒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焦灼的母性所取代。它不再仅仅盯着阿风,巨大的头颅转向陷阱中的孩子,发出混合着心痛与暴怒的沉重低吼,庞大的身躯不安地原地踏动,巨角焦躁地左右摆动,激得泥水四溅。它既想冲向威胁者,又本能地想靠近受困的幼崽,陷入狂乱的两难境地。
不能再犹豫了!阿风深吸一口气,将生死置于度外。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却不是指向巨兽,而是奋力砍向身边一丛坚韧的粗藤。同时朝风影厉声喝道:“风影!引开它!引开它!”
通人性的风影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嘶,后蹄猛地蹬地,如同一道离弦的枣红色闪电,骤然向母犁牛侧后方冲去!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疾速掠过,马蹄踏水,溅起大片水花,意图吸引母犁牛的注意。
母犁牛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侧翼袭扰所激怒,猛地扭转身躯,赤红巨眼锁定了那抹挑衅的枣红身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粗壮的后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山丘,裹挟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朝着风影冲撞而去!大地在它沉重的蹄下呻吟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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