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清风吹拂，幽香四溢。

然而，气氛却异常凝固。

紫檀茶台纹理温润，长离有条不紊地摆弄着茶具，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韵律。

今汐端坐对面，脊背挺直，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低垂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绣鞋上的一点尘埃，像个等待训斥的孩子。

两人都是沉稳的性子，并没有上演哭闹的戏场。经过简单交谈，今汐已知晓师傅与景年共渡生死的过往，长离亦了解徒弟与景年错位时空的情爱。

沉默持续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此间仅有茶具捣鼓的细微声音。

“师傅，”

今汐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干涩发紧，

“是我闯入了你们的生活，我……”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带着浓浓的负罪感。

“今汐，我若让你离开景年，你可舍得？”

长离放下茶壶，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喜怒。

今汐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离开景年？”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锥子，刺入心脏，疼得发颤。

十年苦守，在无尽的孤寂中，支撑她的唯一信念就是重逢。好不容易相见，甜蜜的日子才开了个头，却要面临分离？

她不甘心，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我……”

她贝齿深深陷入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挣扎、痛苦、不甘在她眼中激烈交战。最终，对长离的敬重、对自身“过错”的认知，压倒了那份不甘。

她闭上眼，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愿意离去。”

话音落下，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肩膀颓然垮下。

长离没有立刻回应，脸上流露欣慰的神情。她拿起葫芦，取出上等瑝珑好茶。茶叶形如雀舌，色泽青翠，隐有玉光流动。

她捻取少许茶叶，放入温热壶中。素手抬起另一只水壶，掌心微光流转，温热的共鸣能量轻柔包裹壶身。不消片刻，壶中清水无声沸腾，白气氤氲。

她将滚水缓缓高冲入壶，茶叶在热浪中舒展翻腾，一股清冽悠远的异香瞬间充盈整个厅堂。

“今汐，喝茶。”

长离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轻轻推至今汐面前，姿态优雅。

今汐怔怔地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汤，茶香钻入鼻腔，却品不出丝毫滋味。她木然地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

“今汐，”

长离端起自己那杯，轻轻吹散热气，目光却透过氤氲水汽，看向今汐，话题陡转，

“你仔细感受此方世界，是否有了些许变化？”

今汐一愣，从悲伤中强行抽离心神。她依言闭目，专注感知。

意识轻柔拂过此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山川河流的轮廓，草木生长的韵律，空间壁垒的坚韧程度……无数信息汇入脑海。

片刻后，她睁开眼，带着一丝困惑：

“似乎……此界空间较比往日，确实扩大了一成有余。”

十年囚居，她早已熟悉此方天地，对它的变化异常敏感。

“原本，此界仅有半个今州大小，如今却稳固地向外拓展。空间壁垒也更显坚韧，暂无异常波动。”

“原来如此。”

长离微微颔首，像是确认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师傅，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今汐追问，直觉告诉她，长离的询问绝非无的放矢。

长离轻轻摇头：

“只有些猜想，尚无线索。”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紫檀台面上轻轻划过，目光变得锐利，

“我们先确定另一件事。你先前说过，你与景年绑定着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此界存续维系于你二人同在，是与不是？”

“是，此乃岁主亲口所言。”

今汐郑重点头，神情肃然，

“岁主明示，若我与景年错开时空，此界将如无根之萍，顷刻崩解。”

“然，此说法有一纰漏。”

长离轻轻摇头，语气冷静，

“若真如岁主所言，此界早已不复存在。”

“师傅何出此言？”

今汐愕然。

“今汐，据你所言，景年与你合力开辟此界时，它何等脆弱？空间不稳，法则紊乱，与如今景象相差万里。”

长离坐直身体，语气平淡，继续分析，

“你二人穿越时空之时，你自毁于天空海，形神俱散，景年则被抛回26年前。你二人不仅身处异界时空，更是天人永隔。”

她顿了顿，提出关键的质问，

“此界为何不仅未曾毁灭，反而在景年归来后，变得如此稳固、甚至能向外扩张？”

她对景年了解至深，若此界的存续真系于两人同在，以景年的性情，绝不可能让今汐独守十年枯等。他宁可背负骂名，也会想方设法将今汐带在身边。景年那份藏在玩世不恭下的温柔，她最是清楚。

今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

是啊！她死于天空海，景年流落过去，这中间的漫长岁月，此界靠什么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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