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在尘歌壶的临时办事处,设在边缘区一处清静的石砌小院里。胡桃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盆据说能感知生机的“幽幽蕈”,哼着不成调的《丘丘谣》小曲。
门被轻轻推开。
胡桃抬头,嘴边调侃的招呼瞬间卡在喉咙里。
静怡站在门口,逆着门外结界边缘透来的微光。她的脸上没有泪痕,没有激动,甚至没有平日的羞涩与闪躲。那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肃穆和平静,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井,映不出任何光亮。这份异常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胡桃心惊。
“胡堂主。”静怡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我想了解‘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套餐的详细条款。”
胡桃的梅花瞳猛地一缩。她放下幽幽蕈,坐直了身体,脸上惯有的嬉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怡仿佛没看到胡桃的震动,继续用那没有起伏的语调陈述:“我需要购买双人墓位,毗邻而葬。地点,”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选在尘歌壶边缘区,一块能清晰眺望到A区3单元窗外那片实验田的山坡上。”那片田,是理萌的心血,是他存在的证明。
“请务必保密,”她直视胡桃震惊的眼睛,强调道,“尤其,不能对理萌先生透露分毫。费用方面,我可以用古籍修复项目的津贴一次性付清。”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胡桃的心沉了下去。她见过太多死亡,也听过太多生者的悲恸与不舍。但眼前这个内向文弱的学者,此刻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自毁的、用死亡本身作为锚点的、绝望的承诺仪式。这不是对死亡的戏谑,而是对失去至为重要之人那刻骨恐惧的极端表达,沉重得让空气都凝滞了。
往生堂堂主第一次感到了棘手和一种深切的怜悯。她收敛了所有的不正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她缓缓点头,用尽可能轻松但无比尊重的语气回应:“放宽心啦,静怡小姐。本堂主的业务,保质期长着呢!说不定啊,等你们一百年后子孙满堂,还能带着小娃娃来参观,当个‘古迹’讲讲老祖宗的故事呢!”她试图用“未来”的概念,轻轻拨动一下静怡凝固在“死亡”上的心弦。
静怡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完成了某项庄严的仪式,转身离开,背影单薄而决绝。
胡桃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眉头紧锁。强烈的不安和忧虑攫住了她。这事,太大了。
小院外不远,一处能俯瞰尘歌壶部分核心区与边缘结界壁的山崖边,钟离负手而立,衣袍在微风中轻拂。他仿佛只是在此处闲看壶中“方寸山河”。
胡桃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脸上再没了往日的跳脱。“钟离客卿!”她语气急促,将静怡的异常要求,尤其是那份殉道般的平静和严苛的保密条款,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认真得…让人害怕!”
钟离静默地听着,那双看透六千载岁月浮沉的金珀色眼眸,望向静怡离开的方向,又似乎穿透了壶壁,看到了她破碎的过往与沉重的现在。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
“此女心性纯良,重情重义,然心魔深种。此乃旧伤(童年深渊丧亲之痛)叠新怖(末日重压、电站生死之劫、情愫暗生之忧),发于对‘失去’之恐惧。”
他微微侧首,看向忧心忡忡的胡桃:“此‘契约’(指购墓之举),于她此刻心中,重若千钧。非为轻生,实乃绝望中寻求之锚点,妄图以此虚无之‘碑’,缚住无常命运之洪流,求得一丝‘永不分离’之幻影。强行破除,犹如堵洪,恐适得其反,令其心防彻底崩决。”
他微微颔首,做出了决断:“依她所愿办理便是。然务必肃穆、庄重,选址合宜,用料亦不可轻忽。此非儿戏之‘碑’,”他的目光深远,“乃其泣血之心痕,刻于现实之烙印。”
胡桃怔住了,咀嚼着“心痕”二字的分量。
“待他日,”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阴霾散去,心结得解。此‘碑’即可化为云烟笑谈,亦可化为警醒生命珍贵之印记。”他默许了这场沉重的仪式,并赋予了它超越死亡的意义。
“选址和石料,我亲自去办。”胡桃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其中的郑重。
“嗯。”钟离的目光再次投向尘歌壶看似稳固的结界,那偶尔泛起的细微涟漪,如同静怡此刻汹涌的内心暗潮。“此痕既深,愈合亦需徐徐图之。非其时也。”他心中已有思量,后续需借萍姥姥之慈和,或甘雨之细腻,以春风化雨之姿,悄然疏导,而非此刻强行干预。
这方寸壶天之内,无形的战场,又多了一处需要守护的心之壁垒。
喜欢原神:文明火种筑梦尘歌请大家收藏:(www.zuiaixs.net)原神:文明火种筑梦尘歌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