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星楚给了他十个精锐亲卫,他没全带,只点了两个看着最年轻、眉眼间还带着点书卷气的。
“换上这个。”皇甫辉找了两套半旧的粗布衣裳丢过去,“从现在起,你们是我黄辉的书童。”
两个亲卫二话不说,利索地换上衣服,那股子行伍里磨出来的精气神收敛了大半,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三人一路穿行在污水横流、气味刺鼻的窝棚巷子里,最终停在最靠边、紧挨着臭水沟的一排低矮破棚前。
其中一个棚子,门板歪斜,糊着破草帘子,里面隐隐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皇甫辉整了整同样不起眼的布衫,深吸一口气,示意两个“书童”在门外稍候,自己上前,轻轻叩了叩那吱呀作响的门板。
“谁啊?”一个略显沙哑疲惫的年轻男声响起。
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憔悴却难掩清秀的脸庞,是王东元的儿子王同宜。
他警惕地打量着门外陌生的年轻人:“你找谁?”
皇甫辉抱拳,神色诚恳:“这位兄台请了,在下黄辉,自天阳城避难而来,听闻王东元先生在此,特来拜会,还望通传。”
王同宜眉头紧锁,眼中忧虑更甚。
他回头望了一眼棚内深处,那里传来更剧烈的咳嗽和女人低低的安抚声。
他压低声音,带着烦躁:“家父现在没空!小妹病着,你改日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
皇甫辉连忙用手抵住门缝,声音也压低了些:“兄台留步!在下冒昧打扰,实是久仰王先生大才,心中有些农学疑难,想当面请教。”
他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
王同宜看着皇甫辉年轻的脸,又瞥了一眼他身后两个同样年轻的“书童”,确实不像凶神恶煞之徒。
棚内妹妹的咳嗽声又起,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他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最终咬了咬牙,对皇甫辉道:“你等等。”便转身匆匆进了里间。
皇甫辉站在门外,棚壁不厚,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爹!外面有个自称从天阳城来的学子,叫黄辉,说久仰您大名,有农学问题想请教。”王同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里面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一个苍老但依旧带着威严的声音,正是王东元:“不见!没见我正烦着吗。同宜,你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看到有人来,指望人家施舍点好处?我王东元一生清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爹!”王同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委屈和羞愤,“我没有!我只是……只是看那人年纪不大,不像歹人,妹妹的病……家里也……”
“住口!”王东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王家落到今天,就是因为你!若非你当初……惹下泼天大祸,何至于举家仓皇出逃,隐姓埋名,你妹妹又怎会在这腌臜之地染上恶疾!你还有脸提?滚出去!让他走!”
王同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颓然地垂下了头。
他默默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回门口,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悲戚。
他拉开破门,看着门外的皇甫辉,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灰暗的冷漠:“黄学子,家父……实在不便见客,请回吧。”说完,就要关门。
皇甫辉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想到事情会卡在这里。看着王同宜那心如死灰的表情,听着里面压抑的咳嗽和王东元隐含悲愤的斥责,他心念急转。
“王兄!”皇甫辉一步上前,再次抵住门,“请再通传一声,就说黄辉确实有农学疑难,非请教王先生不可!或者,我随王兄一同进去,当面请教?”
他这话一出口,王同宜原本麻木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冰冷,直直刺向皇甫辉:“黄学子如此急切,非要面见家父,莫非……另有缘故?”那怀疑和戒备,几乎凝成了实质。
皇甫辉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误解。
这是把他当成追索而来的仇家了!
他暗骂自己操之过急,连忙摆手,压低声音急急解释:“王兄切莫误会!实在是慕名而来,诚心求教。既然先生今日不便,那……在下改日再来拜访便是。”
他脸上露出失望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对着王同宜拱了拱手,转身就要带着两个“书童”离开。
就在皇甫辉转身走出几步,王同宜也准备关门之际,棚内却突然传来王东元低沉的声音:“同宜,让他进来吧。”
王同宜动作一僵,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皇甫辉的背影,最终还是拉开了门:“黄学子,请进。”
皇甫辉一听,立刻回身,对王同宜感激地点点头,走进了昏暗、狭小、充满药味和霉味的棚屋。
棚内光线很差,一个身形清瘦、须发花白的老者坐在一张破木凳上,正是王东元。
他面容枯槁,布满风霜,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打量着走进来的皇甫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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