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脸色沉了沉:"你自己前天说的,还兴高采烈地说要请我吃冰棍。怎么,这才过两天就忘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难道...真像大家说的,你是作弊了?"
"妈!"木河急得拍了下桌子,掌心发麻,"我怎么可能作弊!"他梗着脖子,胸脯挺得老高,像只护崽的小兽,"我是学习差,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眼里的恳切像揉碎的星星,亮得让人没法怀疑。
母亲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行,妈信你。快去床上躺会儿,早饭好了叫你。"说完转身出去,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把晨光也带出去了大半。
屋里重归安静,木河却坐不住了。他揉着发僵的后颈,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全年级第一?他明明记得上周的月考,自己连及格线都没摸着。还有母亲说的"前天",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他拼命回想,可记忆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连点模糊的影子都抓不住。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落在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上。本子摊开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爬满了纸页,墨迹有的深有的浅,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可他看了半天,只觉得陌生这字是他的,但是又不像,感觉比自己写的字更有力更工整,可里面写的那些事,什么"网吧门口找男朋友"、“CF战队”"秋天落叶下的合照",听着就像别人的故事。他正愣神,桌角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猛男"两个字。
"嘿,兄弟!"电话刚接通,猛男那大嗓门就差点震破耳膜,"昨晚约会爽不爽?快从实招来!"
木河皱紧眉头:"什么约会?你说什么胡话呢?"
"装,接着装!"猛男在那头嗤笑一声,"就昨天啊!你带那女孩,说是什么Z县来的,长头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还带个眼镜。你们俩不是还去月亮网吧打了两局CF吗?你当时还说人家爆头率比我还高吗,忘了?"
"我..."木河张了张嘴,喉咙突然发紧。Z县?网吧?女孩?这些词像冰锥一样扎进他混沌的脑子里,可他搜遍了记忆,连半分相关的画面都没有。"我根本没去过网吧,也不认识什么Z县的女孩。"他的声音发颤,不是装的。
"不是吧..."猛男的语气也变了,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你真不记得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说起来,你最近是有点怪。有时候跟个二傻子似的,上课还偷吃辣条;有时候又突然蔫了,坐在那儿发呆,眼神老得像我爷爷...我还以为你是装成熟呢。"
老得像爷爷?木河的后背“唰”地冒起一层冷汗,指尖冰凉。他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朝他挥手,那眼神里的难过,重得像块石头压在心上。还有刚才那本日记本,那些看不懂的字...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是他忘了的?
"你出来,"猛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认真,"我带你去个地方,说不定你能想起来点什么。"
电话挂断的忙音"嘟嘟"地响着,木河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耳边低语。日记本纸页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仿佛有什么秘密,正急着要从那些字迹里跑出来,木河赶紧合上日记本,把他丢进了抽屉里,他生怕里面有什么诅咒一样。
木河刚拐过街角,来到两人约定的地方,就看见穿着奥特曼的T恤的猛男背对着他蹲在墙根下,
“叫我出来干嘛?”木河踢了踢他的鞋跟,心里那股莫名的慌劲儿还没散,连带着语气都冲了点。
猛男“噌”地蹦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睛瞪得溜圆,上上下下把木河扫了个遍。他的目光在木河的额头停了停,又扒拉着他的胳膊转了半圈,那眼神跟菜市场挑猪肉似的,看得木河浑身发毛。
“你有病啊?”木河拍开他的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再这么看我,我可告你耍流氓了啊。”
“我看看你有没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猛男一本正经地说,眉头拧得比课间操时喊口号还用力,“你想啊,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失忆?还一会儿傻一会儿老的,不是撞邪是什么?”
“我去……”木河被他说得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的凉意好像更重了。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动:“你别瞎扯,这都什么年代了……”话虽这么说,声音却虚得像纸糊的。
猛男却不管这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巷外拽:“别废话,跟我走!桥头那儿有个老神婆,算得可准了,上次班主任他老婆丢了金镯子,就是她指的地方找着的!”
木河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桶。“不去不去!”他使劲挣着,“那都是骗人的……”可猛男的力气比牛还大,拖着他穿过早市的喧嚣,鱼腥气和油条的香味混在一起扑过来,他却什么都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些空白的记忆和日记本上的字迹。
虽然是夏天,但桥头的风特别大,吹得挂在电线杆上的广告布“哗啦啦”响。神婆的摊子就支在老石桥的桥墩下,一块褪了色的蓝布铺在地上,上面摆着个掉了漆的铜香炉,插着三炷香,烟气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木河一抬头,就看见神婆坐在小马扎上。她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穿一件靛蓝色的苗族老布衫,领口绣着歪歪扭扭的银线花纹,头发在脑后挽成个髻,用根木簪子别着。最显眼的是她的左眼,眼珠白得像蒙了层雾,一动不动,只有右眼带着点浑浊的光,慢悠悠地落在他们俩身上。
神婆显然也愣了下,嘴角的皱纹动了动。来她这儿的多是愁眉苦脸的中年人,要么是丢了东西,要么是犯了口角,像这样穿着奥特曼衣服一脸茫然的半大孩子,还是头一回见。她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朝旁边的两个小马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坐下。
香灰簌簌地往下掉,落在蓝布上,像撒了把碎雪。木河被那只白眼球看得心里发紧,手心里全是汗,偷偷瞥了眼猛男,那家伙倒是一脸虔诚,正襟危坐的样子,比上数学课认真多了。风从桥洞钻过来,带着水腥味,吹得神婆的布衫贴在骨头上,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木河开口时声音哑得像磨砂纸:“你要问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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