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娟和张婉婷，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母亲，想到躺在医院里母亲，舒阳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娟姨，可心说，离婚是因为她不乖，不够好，你说，离婚是因为生病，我认为，你们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张美娟不解地看着舒阳，这些话，她这个年龄，确实没什么机会听别人说，毕竟，社会总把对于像张美娟这个年龄的人，自然地认为，她们已经过了儿童、青年、中年的时候了，自然而然都该懂了，可以承受了。

若在平时，大约她也不会说的，可是面对舒阳，可能某个角度上，确实舒阳说话有像小一版的张婉婷。

张婉婷一直是张美娟羡慕而佩服的人，但张婉婷和自己不一样，她曾经和向明哲是同一个单位，虽然张美娟分不清那些单位里的职业，但她平时见向明哲都是很客客气气地叫张婉婷‘主任’。

所以张美娟在在张婉婷面前，自然而然就想表示出自己最体面的那一面，所以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同张婉婷说的。

可是舒阳不同，她可以算得上是张美娟看着长大的，并且从张美娟认识舒阳开始，舒阳就一路上是那种不完美的小孩，所以在舒阳这里，张美娟感觉到自己是被允许的。

舒阳有时候没大没小的，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长辈，自然而然地接受张美娟的帮助，带着张美娟去小巷找花，去找各种好吃的，嘻嘻哈哈的话，甚至有时候还会开张美娟的玩笑，看起来不尊重她，但这样的感觉，张美娟觉得很好。

舒阳不知道张美娟心里的想法，她自顾自地说下去，“远哥他们是成年人，虽然看着年龄要比你小，但是他们接触的和懂得的，不比你少，甚至要比你丰富，离不离婚，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或是因为可心？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处理这些矛盾么，各种矛盾本身也是婚姻的一部分呀。”

简单的几句话，张美娟却大为震撼。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和张美娟说过。

“所以，娟姨，不管是你自己认为他们因为你离婚，还是别人说他们是因为你离婚，都不是真实的，每个人，最终都要为自己负责，以及，对于孩子来说，母亲是自己的来处，多重要啊。”

舒阳想起张婉婷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我还没来京海的时候，我妈在医院躺了很久，可能很痛苦，她说她想死了，让我不要救她，娟姨，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绝望呢？”

“我想，你当年生病的时候，远哥可能就如同我那时候的绝望一样，我不想没有妈妈，我想远哥也是。”

说着说着，舒阳的眼泪就滚下来。

张美娟手忙脚乱地找纸，心里软成了一片，“哎哟，哎哟，我怎么说着说着，你这还哭了呢。”

她自己的眼角也湿漉漉的。

“你说，你这么通透的小姑娘，也怎么就离婚了，一定是暖暖那爸爸不好，不好，你这么好的小姑娘。”

张美娟为舒阳离婚的理由一锤定音。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继续整理吧。”

舒阳的东西不多，有了足够的空间后，包装一拆，两个人很快就整理好了。

向可心周末不在家，张美娟也不用赶着回家，张美娟就提议自己陪着舒阳去街添置一些生活的必用品。

舒阳带着张美娟坐地铁。

不管是从前在鹏城，还是后来在京海，张美娟出门要么电动自行车在家和学校一圈走动，要么就是向远开车送她，要么就是坐公交车，她竟然从来没有坐过地铁。

舒阳一路走一路教，张美娟眼花缭乱，不断地往手机里做笔记，一二三四写得极为细致。

“你看，这个东城站下车，出站口出来，那边就菜市场，菜市场怎么回家，你知道吧。”

张美娟开心地跳起来，“知道知道，这我知道。”

“那娟姨，我就送到这里了，我就坐地铁回去了。”舒阳笑眯眯的。

“去买点菜回我家吃了晚饭回去吧，这地铁这么方便。”

舒阳将自己拎的一堆东西示意了一下，“这么多东西，我还得赶紧提回去呢，下次吧。”

两人分开，张美娟喜滋滋地给向远打电话，“向远啊，我今天坐地铁了，我把步骤都记下来了，原来地铁可方便了，还能去远的地方，真的以后可心去那边新学校，我也可以过去看她了，对了，你晚饭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

向远明显听出了张美娟高兴的语气，不明白怎么今天的张美娟这么高兴。

不过现在的他没什么时间去了解张美娟为什么这么开心。

“妈，我晚上不回来吃了，你不必管我，晚上可能要回来得很晚。”

有一个先心病孕妇，怀孕了才发现自己心脏有问题，好不容易熬到三十一周了，心脏实在无力承担身体的负荷了，需要紧急剖宫产，但心脏到底能否承担这个过程，是不是需要两台手术连着，一切都未知，方案的讨论会已经开了很久了，一直无法确定。

短暂的休息，妇产科的秦医生在向远挂电话以后，靠过来，“我听我儿子说，可心在学校说自己要转学，向医生，有这回事啊？”

向远看了她一眼，“是孩子的妈妈想转，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可心的成绩和注意力都不够，转哪里去，可能都有面临现在这些问题。”

秦医生的儿子也是有各种小状况，虽然没有向可心这样叫家长来得勤快，但她非常理解。

“对嘛，向医生我，我说我们这种学渣孩子，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夹着尾巴，混着呗，对吧，等着以后长大了，看发育了，会不会能好点。”

“哎，愁死了，想当初，老娘我也是一个正经学霸，算了算了，祖坟也不能一直冒青烟，何况还有你给我垫底呢，像你这样的也要面临基因的不稳定遗传，我平衡很多了。”

向远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秦医生，低头在白纸板上写写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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