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
谢淮州撩袍跨入正厅,从容朝主位走去,落座后才开口:“三位大人不必多礼,坐。”
裴渡亲自将茶盏送到谢淮州手上,抬手示意婢仆退下,随后与鱼贯而出的婢仆一同退下。
“三位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我心里大致有数。”谢淮州转动手中茶杯,“科考殿试泄题,这不是小事,若让天下读书人得知消息,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但这件事既然是王家闹出来的,那就让王家把事情担了。”
听谢淮州如此说,卢大人跟着点头:“谢大人所言极是。”
“只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谢淮州将手中茶盏搁下,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一旦让读书人听到风声,使其怨怒沸腾,那时……就不是说杀几个人,发落几个主考,便能平息的。”
郑长文如何能不明白谢淮州的意思。
谢淮州一心要科举改革,用糊名、誊抄之法,待阅卷结束后启封核对。
可这会阻塞世家依靠自家关系往朝廷安排自家子嗣,和门下学子的路子。
是会削弱世家根本的。
那些毫无门第背景的寒门学子登堂入朝,能依附的就只有谢淮州。
当初长公主想推行的国策国政,不就是为了削弱世家。
其中科举改革,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崔大人、卢大人和郑长文都沉默着。
谢淮州看着抿唇不语的三人,端茶送客:“三位都回去好好想想,商议商议吧。”
可不管这三家怎么商议,科举改革之事谢淮州都势在必行。
崔、卢、郑三家的罪证,谢淮州也已有了。
就在这三位坐在公主府,想与他要人情的时间,御史台那边由玄鹰卫协助,已将该捉拿的贡生捉拿归案,这会儿正在审。
说不准明日一早,崔、卢、郑三家门下的贡生,就有口供了。
三位大人面色难看从公主府出来。
卢大人上马车离去,郑长文也与崔大人拱手告辞。
崔大人正要上马车,快马而来的崔家护卫便上前低声在崔大人耳边耳语:“大人,玄鹰卫将那几个贡生抓了!”
崔大人面色一变。
此案由玄鹰卫协助御史台,人能抓得如此之快,应是玄鹰卫本就有从世家处拿题目的贡生名单。
或者,就连去见王十三郎的林姓举子怀中揣的卷子,都是有人放进在林姓举子怀中的。
崔大人转头朝公主府看去。
最先在那在宅子中发现王十三郎和那林家举子尸身的,是金吾卫……
之前金吾卫由闲王节制,但如今金吾卫可是回到了翟国舅的手中。
事发时,也是在闲王殿下薨殂之后。
是翟国舅和谢尚书联手?
科举改革之事,谢淮州这次怕要乾纲独断,借着王家十三郎和林姓贡生两条人命闹出来的案子,顺势推行。
读书人一旦听到风声,群起而闹,那时……谁都阻挡不了。
崔大人呼吸急促,顿时明白,根本就不必再回去与家中商议什么。
崔大人转身又回了长公主府,请见谢淮州。
·
崔府。
今日裴渡和何义臣离开后,元扶妤命锦书去安排琼玉楼和崔家商铺之人,将王家泄露科举试题的消息传到读书人耳中后,便坐在庭院檐下,不让人打扰。
直至天色黑透,锦书回来时,竟见元扶妤还是走时那般坐在矮椅上,望着星辉闪烁的夜空与庭院中的树出神,手边矮方桌上的点心和茶都未动分毫。
锦书知道自家姑娘是心里难受,她将院门关上,疾步走到元扶妤跟前,单膝跪在元扶妤一侧,双手扒在元扶妤座椅扶手上,故作轻松问:“姑娘在想什么呀?”
元扶妤闻声回神,开口声音暗哑:“在想,我从入京到现在……都是在靠别人,靠长公主心腹的身份,靠闲王,如今……靠谢淮州。”
“可是,长公主心腹这个身份也好,闲王也好,或是现在的谢大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姑娘都能靠得上,这就是姑娘的本事啊。”
在锦书的心里,她们家姑娘是这个世上最厉害之人。
元扶妤只望着院中那棵葳蕤茂盛的大树,双眸如暗夜出鞘的刀:“是,这是本事,可我们也得有自己的立身之本,有自己的根……”
属于崔四娘这个人的立身之本。
锦书面露不解。
元扶妤从前是最厌恶商贾之流。
如元云岳所说,她因兄嫂之死对商贾偏见太大。
在她心中,所有的商贾……皆是诡计多端之辈,利欲熏心之徒,他们贪得无厌、唯利是图、见利忘义!
可老天偏让她重生在商贾之家。
现在想想,或许自有其深意。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元扶妤转眸朝门口方向瞧去。
“阿姐!”
清亮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元扶妤握住座椅扶手的手一紧,恍惚好似看到了那个……不喜欢珠玉,只喜欢簪得满头鲜花的元扶苎,拎着裙摆,沿黑漆漆的廊庑朝她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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