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李萍儿干呕起来,涌出眼泪冻成冰晶。
小顺子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胆汁的苦味。
许砚川的剑鞘猛地砸翻铁锅。
沸水泼在雪地上,露出孩童泡得发白的小腿。
那妇人却突然扑向雪堆,疯狂扒拉着一具跪姿女尸:“这个更新鲜!昨儿刚冻死的。”
她掰开女尸僵硬的臂弯,青紫婴孩滚落雪地,“您看!这还有……还有……”
这就是李萍儿口中的人间炼狱吗?
婉棠想过灾情的严重和凄惨,但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若是朝廷早一点施展援助,绝不可能成为这个样子。”许砚川的声音,冷得可怕。
“明知道灾情来了,却还在趁机发财,控制市场。真是可恶。”
许砚川握紧了拳头。
“冷,好冷。”妇人颤抖着,尖叫着:“我要棉衣,炭火,我好冷……”
“换,我可以和你们换……”
“捆起来。”婉棠的声音比风雪更冷。
这个人虽然疯癫,却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侍卫们用缰绳绑住妇人时,她还在咯咯笑着啃咬绳结:“别抢,都是我的。”
草棚角落堆着几具骨架,啃噬痕迹清晰可辨。
“生火。”
婉棠语气沉重,沉声吩咐下去:“把炭盆分给随行妇孺。”
她解下狐裘正要递给李萍儿,许砚川却将自己的战袍甩了过来。
少年转身走入风雪,容不得婉棠有半点拒绝,染血的绷带在身后飘飞:“臣去拾柴。”
篝火旁,小顺子借着添炭的姿势耳语:“主子,咱们在三大粮仓囤的棉衣炭火,各种御寒之物,以及食物……”
他袖中账册露出一角,“此刻开仓,足够给您挣个‘活菩萨’的名声。”
婉棠怎会不知。
如今朝廷可以隐瞒灾情之事,城中光鲜亮丽,城外尸骸成堆。
百姓苦不堪言。
日日紧闭城门,为的就是防止难民进城。
朝中三派势力,英国公一心保家卫国,守卫边境安宁,哪晓得这些事情。
萧家和许家此刻都在盘算自己的利益,逼迫皇帝妥协。
婉棠明白,楚云峥要的是什么了。
只要能够将这件事情合理地捅出来,要一个不怕死的彻底得罪萧家和许家。
让他能够正式开始赈灾。
再这么下去,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小顺子看着婉棠还在发呆,在旁边急忙说道:“娘娘,您可要想明白了。”
“就算您没有母家作为后盾,可只要做了这件事情,再随便找点人,为您盖庙,四处传送您的功德。”
“皇子诞生时,至少您也是理所应当的妃,甚至贵妃。”
一开始计划雪灾的时候,婉棠的确是这么想的。
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就让天下百姓作为自己的后盾。
可此刻,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婉棠的目光越过火堆。
许砚川正在包扎伤口,少年染血的指尖在雪白绷带上格外刺目。
“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
黎明前的雪地泛着幽蓝死光,婉棠将一枚玉牌掷给小顺子:“告诉皇上,已经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见小顺子愣怔,她染霜的睫毛下眸光骤冷:“照办。”
疯妇被铁链拴在许砚川马后,哼着荒诞的童谣:“剥皮做鼓面,拆骨当柴烧……”
许砚川走在外面,铠甲上凝满冰碴,却仍不忘讥讽:“娘娘是要拿人肉当花肥?”
毕竟这人间已是炼狱场景,婉棠却还有心情寻找观赏花卉。
婉棠对他的讥讽,充耳不闻。
沿途景象比地狱更可怖:雪堆里突伸出的青紫手臂,五指张如枯梅。
为抢半片草屋顶,两个汉子互相咬断了对方喉管。
十几具尸体抱团冻成冰雕,最中间的老者还保持着合十祈祷的姿势。
当那株百年红梅撞进视野时,连许砚川都勒紧了缰绳。
虬曲枝干上开满血珀般的花,树下尸堆像某种诡异的祭品。
有个死去多时的母亲仍高举着孩子,仿佛要将婴孩递给垂落的梅枝。
当人类已经得不到寄托和依靠时,竟然将希望,放在了百年大树上。
也不知道是尸体滋养了红梅,还是红梅给这景象带来一丝凄凉。
它的花,着实是美得难以移开视线。
“就它。”婉棠的拳头微微紧了紧。
许砚川剑眉微挑:“娘娘果然慧眼。”
他踢开脚边冻僵的婴儿,“这株吃够人血的,确实配得上龙床前的金瓶。”
“有了这株红梅,想必娘娘又能在皇上跟前邀功。”
“只是不知能得到什么赏赐?”
“是否是娘娘所想?”
婉棠淡淡地盯着许砚川:“皇恩浩荡,本宫不敢揣测。”
说罢,轻叹一口气:“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了。”
“回吧!”
御书房内。
鎏金兽炉吐着龙涎香,楚云峥的指尖在奏折上摩挲,朱砂笔尖始终凝聚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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