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沉时,陆未吟跟随众人来到献星台。
献星台屹立于宫城一隅,通体由青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高约数丈,因位于开阔地,从阶前看去,仿若直通天际。
置身此间,宛若被剥离了人间的烟火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肃穆。
待暮色从四方天际浸染而来,云层窜出几颗闪动的星子,朝臣宗亲及受邀家眷汇聚于此,按照品秩纵横列立。
陆未吟候在献星台阶梯旁,身着墨黑缎面星官袍服,袍服上用银线刺绣着周天星斗的运行轨线,像是将一片深邃夜空裁下来披在了身上。
乌发间斜着一支银质星簪,未施粉黛,眉心处点缀着一抹独特的银色星痕,给清丽的面容添了几分神秘和庄重。
在她身后,与她装扮完全相同的六名星使端身而立。
轩辕璟立于宗亲队首,目光在那张清丽的脸上缓缓掠过,忽然察觉到什么,眉心倏地一蹙,扭头看向旁边咧嘴冲着他笑的轩辕赫。
“二皇兄,看什么呢?”
轩辕璟面不改色,指着星使队列里的赵絮儿,明知故问,“那是哪家的小姐?瞧着面生。”
“被夺爵那个平郡王的孙女,你不认识?”
轩辕赫认得赵絮儿,但是不知道她和太子之间的事,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太子和赵絮儿常在一块儿玩,自家道中落后,就未在宫中见过这个赵絮儿。
话音落,轩辕赫很快反应过来,十足的幸灾乐祸,“啊,也是,她以前经常入宫那会儿,你眼睛看不见,自是不认得。”
轩辕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而是继续问道:“平郡王?他家后人现在官居何位?”
轩辕赫摇头,“不知道。”
他与赵家并无往来,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关注。
不过他记得平郡王被夺爵后,他那儿子官职不高啊,这个赵絮儿是怎么被选上星使的?
轩辕赫心思活泛起来。
轩辕璟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人群中,身着诰命大妆的苏婧遥遥看着女儿,掩在宽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
旁边朝臣行列中,永昌侯寻到妻子的身影,仅片刻停留,苏婧便有所感应的望过去,目光无声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刚好落在陆奎眼中。
虞氏没有品阶,亦不在受邀之列,全场这么多人,论起来与他亲近的,只有一个苏婧,便下意识去命妇队伍里搜寻她的身影,刚好看到她和永昌侯对视。
陆奎鼻孔微扩,呼出一声粗气,嫌恶的别开视线。
呸,狗男女,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不要脸!
当初苏婧执意要和离,他就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否则看在四个孩子的份儿上,哪怕被贬为妾,也该甘心留在将军府才对。
果不其然,和离才一年,她就扭头嫁进了永昌侯府。
萧盛元鳏居多年,这边一和离,就把人迎了回去,摆明了一直等着呢。
在虞氏之前,陆奎就有过一个相好,时常借口去衙署趁机私会。
担心自己不在家时,苏婧也和自己一样乱来,所以每个孩子一生下来,陆奎都会私下里滴血认亲。
若非如此,他都得怀疑这几个崽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尤其是陆未吟那个孽障,跟他一点都不像。
一声钟罄清鸣破开夜空,所有喧嚣顷刻沉寂,也将陆奎乱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钦天监监正周正枢立于献星台顶躬身长揖,朗声启奏,“吉时已至,恭请典星官请星。”
台下百官与命妇们屏息望去,陆未吟迈步上前,从礼官手中接过紫檀星盘,挺直腰背,端庄沉稳的沿阶梯缓步而上,虔诚的将星盘嵌入台顶的浑仪中央。
退步垂首的刹那,桌案上摆放的青铜仪器仿佛被星辉点亮,流转起幽冷的微光。
陆未吟退到一旁,周正枢领着皇帝和太子走上献星台,经过一段繁琐的祭礼,献星礼终于正式开始。
太子立于献星台中央,一想到心上人也在为他献星之列,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心底也涌起一股熨帖的暖意。
阶梯旁,七名礼官各捧着一盏星灯列于阶上,陆未吟则领着一众星使站在各自对应的位置。
清越的钟磬声中,礼官恭敬的将星灯呈于皇帝面前,皇帝手持玉柄金芯的引火杖探入灯芯,将其点亮。
星灯以玄色青铜铸成基座,錾刻着细密的天文星轨,灯盏部分是整块纯净琉璃雕琢而成,灯壁极薄,近乎透明,形如初绽的莲花,净透无暇。
中间盛着青白色的冷焰,光晕稳定如凝固的冰魄,不见丝毫摇曳。
陆未吟一丝不苟的从礼官手中接过点燃的星灯,再折身依次交给星使,星使们则捧灯走到既定的位置,一点点绘出星图。
最后一盏灯,属于陆未吟这个典星官。
皇帝抬头看了眼面前沉静专注的姑娘,脑海中再度闪过那句“此女命格与太子相冲,于国本恐非福祉”,握着引火杖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他将引火杖探入灯中,心下不免忐忑。
灯亮,呈递,一切如常。
皇帝竖起的眉心细纹逐渐舒展。
青白的星灯将陆未吟的脸照出清透的瓷光,沉稳迈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深色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同一群展翅的墨蝶。
高台下,永昌侯和苏婧呼吸凝滞,心口惊跳。
不对,灯为何没灭?
献星台上,礼官喉结滚动,吞咽清嗓,准备吟唱祝词。
太子将目光从赵絮儿脸上收回,端身正冠,准备接受星辰献礼。
皇帝将引火杖交给礼官,拾级而下。
就在他的脚离开献星台台面,落到第一级台阶上时,身后的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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