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胸牌上“项目总监“的烫金字在晨光里有点晃眼。
昨晚在茶水间捡到的便签还在口袋里,纸角被手指磨得发毛,像根细针扎着大腿。
电梯停在28楼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比电梯提示音还响。
合作方“恒远科技“的logo在走廊尽头闪着冷光,平时总板着脸的前台小妹今天格外热情,笑着说“范总里面请“,可她的眼睛没跟着笑——眼尾细纹挤成一团,像被揉皱的纸。
推开会议室门的刹那,后颈突然冒起一层细汗。
本该坐着技术部张工的位置空着,只摆了杯凉透的茶,杯底沉着褐色茶渍。
马总从主位站起来,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晃得我眯眼,他往常总梳得油亮的背头今天翘了一撮,像被人抓过似的:“范总来得正好!
我们老板今早看了原合同,说有点小地方想和您再商量商量。“
他的手按在桌上那份新合同封皮上,指节泛着不自然的白。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往下滑了半寸——上周谈判时他还说这是结婚十年的信物,尺寸合得很。
“马总太客气了。“我笑着在客位坐下,椅子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对面记录员的笔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笔时,我瞥见她电脑屏幕没关,最上面一行是“违约金比例调整说明“。
新合同的纸页带着油墨味钻进气孔。
我翻到附加条款那页时,后槽牙无意识咬在一起——第三条“单方面终止权“的黑体字像把刀,直接捅进项目利润里。
更狠的是第五条,“若项目延期超十五日,乙方需按日支付合同总额0.5%的违约金“,这数字比原条款翻了三倍。
“马总这是要我们把利润全押进去啊。“我捏着合同的手指发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余光看见马总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摸向西装内袋——那是他上周烟瘾犯了时的动作。
“范总别着急嘛。“他扯了扯领带,金表扣刮过衬衫领口,“我们也是为项目长远考虑......“
“我需要单独看一下原始协议。“我突然合上合同,指尖重重磕在封皮上。
马总的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像被按了暂停键。
记录员猛地抬头,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戳出个洞;王经理原本垂着的眼睛突然抬起来,和我对视半秒又迅速垂下。
“那......那我让人把原协议送休息室。“马总搓了搓手,金表链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他起身时带倒了茶杯,深褐色液体溅在地毯上,和昨晚陈工碰倒的马克杯渍颜色一模一样——这不是巧合。
休息室的门刚锁上,太阳穴就开始突突跳。
我咬着嘴唇翻开原协议,契约能力像团热流从后颈窜上来,眼前的文字突然开始重叠、拆分。
新增的三项条款像三根刺,我数着马总近三年的合作案例:去年和“天楚“谈供应链时,也是临时改合同逼对方接受30%预付款;前年和“汇通“合作时,用“优先收购权“低价吞了对方核心技术。
手机在掌心震动,邹逸的号码跳出来时,我差点按错接听键。“查恒远最近三个月的现金流。“我压着嗓子,太阳穴的跳痛已经蔓延到眼眶,“重点看他们应付账款和短期借款。“
“五分钟。“他的声音像冰锥,精准刺破我嗡嗡作响的脑袋。
我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后颈的热流就灼得更厉害。
当指针指向十点十七分时,手机“叮“地一声——邹逸的消息:“恒远上周向XX银行申请的两千万贷款被拒,应付账款逾期率本月涨至42%。“
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指尖摸到耳后冒起的细汗。
休息室的空调突然“咔“地响了一声,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烟味——和马总西装内袋里的雪茄味一模一样。
推门时,金属门把手上还带着刚才马总掌心的温度。
我捏着合同的手指松了又紧,新合同封皮上“恒远科技“四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开了,我听见王经理压低声音打电话:“马总说再拖半小时......“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马总正对着窗户抽烟,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正好盖在刚才的茶渍上。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西装后背湿了一片,像被冷汗浸透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便签纸,纸角的毛刺扎得大腿生疼。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邹逸的消息提示灯闪了闪——他发来了恒远的财务明细。
推开门的瞬间,马总掐灭烟头的动作顿了顿。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和昨晚陈工熬夜时一样的红。
“马总。“我把合同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着新增的“优先收购权“条款,“贵公司最近......“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金表扣在桌面敲出急促的“嗒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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