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们嚼着硬硬的压缩饼干，任由雨水灌进衣领，把厚实的军装泡得沉甸甸的。

松本胜坐在一截大树根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刚才燃起的那点信心，又慢慢黯淡了下去。

正在他一阵神游之时，突然听到炮弹划破空气的啸叫声。

“防炮，防炮！”第29联队藏身的丛林里，瞬间沸腾起来，作战经验丰富的鬼子精锐士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嘭、嘭、嘭！”顺着声音望去，雨幕里窜起几团橘红色的火光，炮弹落地瞬间炸开，把周围的树木拦腰折断，泥浆混着鬼子的屎黄色布料、断裂的肢体往天上飞。

几发炮弹试射过后，紧接着，整片山谷被火网撕开，榴霰弹在树冠上炸成赤红的伞，弹片横飞，把藤蔓切成燃烧的鞭子。雨水与火舌相遇，爆出一团团滚烫的雾，雾里有铁、有血、有焦糊的肉。

鬼子们像被掀翻的蚁群，在泥泞里滚爬。有人刚爬出两步，就被冲击波拍回水洼；有人抱住树干，树干却被弹片削成两截；有人把脸埋进土里，却能听见自己背后的脊骨被弹片啃断的脆响。

雨更大了，炮弹撕开的气浪把雨幕掀成漩涡，火光照见一张张扭曲的脸——瞳孔里映着赤红的弹道，像被钉在空中的蚯蚓。

炮火越来越密集。

每一发都像重锤砸进胸腔，震得鬼子兵们心脏停跳半拍。

泥水与血肉搅成暗红的浆，把低洼处填成一片沸腾的沼泽。有人挣扎着往丛林外钻，却被下一轮空爆榴霰弹钉在原地——弹片像一蓬银亮的针，从头顶洒下，把钢盔、头皮、脑浆一起钉进树干。

四座高地上，自卫军的炮口还在喷吐橘红的火舌。观测员的哨音穿透雨声，像一把磨快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在922高地下那片丛林中，割出一道新的血沟。

炮声渐渐停歇。

丛林里雨声，鬼子兵的哀嚎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声混杂在一起。鬼子兵们残缺的躯体，或伏或仰，像被暴雨打落的烂果，嵌在泥泞与灰烬之间。

血水被雨水冲淡，像一条条细红的蛇，蜿蜒着向前爬。

风从焦黑的树梢掠过，卷起一缕带着烤肉味的烟，烟里夹着一句无人听见的日语——也许是那头小鬼子母亲的名字，也许是他故乡的樱花，也许是他相思的恋人，那才是小鬼子们最后的不舍和想念。

松本胜拖着他那条受伤的腿，从满是血腥的泥浆里慢慢爬起，看上去就像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魔，瞪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吼。

两头鬼子兵听出了他们联队长的声音，有些呆滞地走过去，把他扶到一截炸断的榕树枝上坐下。

“混蛋，快去抢救伤员，快去！”松本胜带着哭腔用力地摆摆手，心痛得不停地抽搐，看眼前这场景，他知道，自己的部队遭到了更大的损失。

黑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该死的小鬼子，还敢往那片丛林里钻，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娃转过脸，对通信兵大声命令道：“通知四个高地，鬼子今天很可能要发疯，按预案做好打击鬼子强攻的准备。”

中路第53师团和东路竹内宽指挥的一万部队，被大雨和丛林中的毒虫骚扰了一夜，同时也被自卫军的袭击小队袭扰了一夜。

天亮后，鬼子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满脸写着疲倦，这样的雨天，在丛林中是无法做热食的，三万鬼子兵，在他们指挥官的命令下，继续朝自卫军的防线推进。

很快他们发现，今天的推进难度比前一天，大得太多了，尤其是东路的两条马道上，简直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

112联队黑山少尉带领所属小队，担负今天的尖兵侦察任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前方的马道是一个突出的V字形山体。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

“啊！”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军曹，带着一声惨叫，跌落山崖。

第二头鬼子兵马上退了回来，失声大喊：“黑山小队长，支那军在V字山体的另一侧，设有埋伏，我们看不到对方，转过V字山体，就成了活靶子。”

黑山把山体地形仔细扫视一圈，不由得暗叫不好。

马道位于V字形山体的半山腰，向上、向下全是陡峭的山崖，马道不到一米宽，帝国部队在V字形山体的一边，支那军在山体的另一边，支那军安排几名步枪手，除非帝国军队能飞过去，否刚无法转过山体。

“河口君，你去侦察一下，支那军的火力点在哪里，用曲射火力，能不能把支那军的火力点打掉。”黑山指着一名扛着掷弹筒的鬼子兵，大声命令道。

河口没有回答，对着V字形的山体，用手比划了好一会，摇头道：“黑山君，即便看清了支那军的位置，掷弹筒的曲射榴弹，也不可能打到另一侧的支那军。”

黑山看了好一会，只能是无奈地点点头，这个射角，榴弹一旦翻不过山体，反而会炸到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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