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毫不客气,一针见血,“说到底你还是因为她。”
行临笑了,轻呷一口茶,“沈确,你是老年健忘?一开始我就没否认是因为她。”
沈确被气了一下,“跟我玩死循环是吧?就算她被曹禄山影响会怎样?只要能回去,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这一次行临没再把陶姜扯进来,“游光蛊惑人心,这是惯用的伎俩,尤其还是在它的幻境里,即使回去,如意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慢慢转着茶杯,“这里是曹禄山的幻境,是他毁约的开始,在这里诛杀他最合适。”
沈确喝不下去茶了,茶杯放下,盯着他问,“我只想知道最坏的结果。”
行临轻笑,“这种悲观劲可不像你。”
“换做旁人,我也不用这么悲观。”沈确皱了眉头。
行临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睫毛敛下遮住眼眸深处的动容。
房里陷入短暂的静谧,唯有冉冉茶香。
良久,沈确低叹出声,“行临,我虽然没有一直陪着你,但很多事我也记得。她终归会忘了的,你又何必把自己逼上死路?”
行临闻言,面容清淡如水,眼里的波动已消散。他抬手给沈确拨了块茶果子,半天才道,“我没忘,就可以。”
“行临你——”
“沈确。”行临轻声打断他的话,“这条死路不是现在才出现的,它早就在。”
等着我一步步踏上去。
沈确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晃动了一下,茶水溅出了些。明明是烫了手指,心底却像是寒流灌入,瞬间血液都凉了。
他抬眼看向行临,显得有些激动。
行临被他的样子逗笑,嘴角微扬,“你早知道我将会是什么结局,这么激动干什么?”
沈确攥着茶杯,呼吸加促了些,若仔细瞧,他眼尾还隐隐藏着一抹红。行临见状,低叹一声,抬手为他倒了茶,“别矫情,我不习惯。”
沈确别过脸,好半天才压了心底的滞闷,故作轻松,“谁他妈矫情了?没你,我活得更好!”
行临抿唇淡笑,没说话。
他知沈确,沈确也知他。
他知沈确的字字违心,沈确知他的句句肺腑。
沈确说完上番话,心里仍旧不是滋味,良久后说,“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你看像是这次的经历,以前不就没有过吗?”
行临低笑,示意了一下,“喝茶吧,凉了。”
-
乔如意又昏昏沉沉睡了好久。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很多人。
有陶姜,进出她的房间,在她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好像还叫她的名字。
还有周别、鱼人有和沈确他们,像是都挺紧张的。
行临没唤她,就在床边坐着陪她,时不时还会摸她的额头,大手温热有力量。
她生病了?发烧吗?
之前喝了行临端来的不知道是草药还是什么的东西,难喝归难喝,但喝下去没多久身体就不寒凉了,倒是舒服。
就是醒不过来。
眼前光怪陆离的,有萤火虫般的光亮在浮游。
是散游吗?
那她到底在行临的宅院还是在九时墟?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又出现在她眼前,倾身下来时,鸦青色长发倾泻而下。
那张脸笼在散游的光亮里,她努力去看,从穿着打扮上看像危止,但那眉眼又像行临。
看不清晰。
乔如意试图抬手去碰。
手指的感觉在这一刻显得麻木,明明像是摸到了,却是感觉不出什么来。
有声音在她耳边痛苦喃语,“求你,救救我吧。”
“我不想深陷执念之中了,太痛苦了,请你救我……”
是曹禄山。
乔如意张了张嘴巴,竟能开口说话了。
“你想我救你,我要如何救得了你?”
曹禄山低声呻吟,“我这一生被执念所困,如今又被执念所害,唯有让我实现柔娘的遗愿,执念方能解除,我也便解脱了。”
乔如意,“若我不救呢?”
曹禄山,“难道你想一直待在幻镜里?还有行临,你就真相信他诛杀游光会毫发无损?”
“他会怎样?”乔如意追问。
曹禄山笑了。
笑声从四面八方来,如冷风过耳。
“曹禄山,你说话!”
“你……”曹禄山才刚开口,突然就听他惨叫一声。
那声音听着骇人得很,像是生生被人剥皮般的痛苦,听着就不寒而栗。
歇斯底里的惨叫似乎维持了很久,乔如意想追着声音去找曹禄山,可身体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禄山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危止,你……强行进入无相祭场滥用私刑,你……会遭报应的!”
乔如意看不见,听着曹禄山这么说,心口就一阵紧过一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痛苦宛若萋草般在心底蔓延。
她再次感受到了曹禄山的情绪。
悲痛、绝望,又多了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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