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熊玩偶抖了一下。
桑祈眯了眯眼,缓缓开口:“餐厅里的客人们,都是人类吗?”
“客人?”浣熊玩偶一愣,一边机械地翻炒着同事,一边回答,“应该都是吧。”
桑祈眉梢一扬:“那,他们用什么支付账单?”
浣熊玩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仿佛她在问用水浸过的纸为什么是湿的,这样令人感到荒谬的问题。
——合着你点了这么多菜,不知道怎么付钱?!
“就……钱啊。”浣熊玩偶手一抖,半截胳膊掉进油锅里,溅起滚烫的油花,吓得它猛地后退一步。
秦复声音冷淡:“什么样的钱。”
浣熊玩偶这才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来,在抹布上擦了擦,才哆哆嗦嗦地从围裙的兜里摸了一张纸币出来:“这个。”
桑祈接过。
纸币质感特别,正面是一位陌生老者的人像,旁边印着50的面额。背面是复杂的花纹,环绕着一座建筑,像是学校。
是在游戏场里,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
桑祈扬了扬纸币:“这是个学校?”
“对啊,圣育学校。”浣熊玩偶奇怪地看她,“你不知道?”
“那这位是谁?”桑祈慢条斯理地将印着老者的那一面展平。
“那是江儒先生。”浣熊玩偶畏缩的神情一变,语气变得夸张而激昂,“是全世界最优秀最先进最伟大的教育家!”
桑祈将纸币递给秦复,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进出餐厅的?”
“号码牌,”浣熊玩偶艰难地分神,指了指餐厅入口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的取号机。“门口机器取,凭牌进出。”
桑祈挑眉,继续问:“关于儿童游戏图鉴,你知道多少?”
浣熊玩偶:“……啊?”
它茫然地抬起头:“那是什么?”
秦复和桑祈对视了一眼。
桑祈沉吟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餐厅的外面,是什么?”
浣熊玩偶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马戏团啊。”
平地惊雷。
马戏团?!
桑祈和秦复眼神同时一凛。
这个只在规则里,被隐约提及的地方,出现了。
秦复收起纸币,声音更冷了几分:“马戏团里有什么?”
浣熊玩偶:“就,很大的场地,有活动,有表演。我们的餐厅就是里面的一个项目,叫彩色狂欢儿童餐厅。客人看完表演就来吃饭……”
它一边说着,一边机械地给炸好的同事撒上椒盐,动作熟练又绝望。
桑祈盯了它几秒,缓缓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马戏团的外面,是什么?”
浣熊玩偶张开嘴,说了句什么。
但桑祈和秦复,听不见。
桑祈礼貌地要求对方再说一遍,可还是听不见半点声音。
“这个问题,大概涉及到副本或游戏的机密了。”秦复开口,“它没有告知的权限。”
桑祈和秦复的目光隔空交错在一起。
“走?”秦复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桑祈颔首。
儿童餐厅已经没什么可以挖的信息了。
她看向棕熊玩偶,抬手将它攥紧的胡椒瓶卸下来,和颜悦色地道:“麻烦您给我们取十个号码牌,谢谢。”
棕熊不敢违抗,哭丧着脸,一步三晃地走到了门口的取号机前。
它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机器吐出了十张小小的、印着卡通动物图案的号码牌。
桑祈接过号码牌,递给那些尚存理智的动物玩家。
虽然被秦复从栅栏里放了出来,但众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待得最久的动物们都已经有些恍惚,跟在齐欣的后面,甚至显得有些仓皇不安。
“跟紧。”桑祈言简意赅地道。
她穿过人声鼎沸的餐厅,径直走向那扇一直推不开的餐厅大门。秦复紧随其后。
一步。
两步。
越靠近那扇门,动物们的呼吸就越发急促。
心脏有力地撞着胸膛。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过外面的太阳了啊。
做了太久的肉畜,他们对出去这件事,已经很久不再抱有希望了。
在这暗无天日、度秒如年的养殖场里,他们身为人的尊严被践踏进泥地。
身边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地被那样轻易地拉出去屠杀,做成美味的佳肴。
或者一个接一个地被副本完全同化,成为真正的动物,争先恐后如饥似渴地,在满是脏泥和粪便的地上,争抢几口兽粮。
在此之前,哪怕已经在游戏里待了很久,他们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死得这么轻易,活得这么没有尊严。
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
也怕自己迟迟不死。
以至于现在,自由近在咫尺的时候。
比起激动,他们更多的是忐忑。
怕希望落空,就此彻底崩溃,变成更加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也怕真的走了出去,忘记了怎么当一个真正的人类。
桑祈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推门。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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