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说,大不了多给妹妹些陪嫁就是了。真到了出嫁的那天,你就只给妹妹准备了两千两银子做嫁妆,其他的陪嫁田庄,银子、家具摆什、布料、全是祖母和九叔父临时给凑上的。本来祖母还说,妹妹性子软,被你教得只知道循规蹈矩,怕嫁过去吃亏,还让九叔父给妹妹精挑细选了两名陪嫁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你呢?转头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你给妹妹陪嫁的丫鬟,侍候人确实有一套,可遇上恶毒婆婆,可恶的小姑子,自私自利的丈夫,又能顶什么用?四姑母的下场还摆着呢,您竟然还不吸取教训。”
程露嘴里的四姑母便是沈长乐那个早逝的生母,四姑母低嫁沈家,最终仍然落得得个被庶婆婆、丈夫及不要脸的贱人给活活气死的下场,一来是四姑母过于守规矩之故,二来也是陪嫁下人过于呆板无主见,毫无锋茫的缘故。
四姑母的前车之鉴,程家便更改了姑娘们的教养,定愿被外人说一声泼辣、不好惹,也绝不稀罕捞什子的温婉贤淑。
而程露也是在今日才从长乐表妹嘴中得知,母亲身为长嫂,为四姑母讨要说法时,竟然反被沈家人给带偏,非但没为四姑母作主,反而还把长乐表妹丢在沈家,也跟着遭了大罪,恨得几乎吐血。
越想越气的程露再次恨声指责:“二舅母那种人,不过是看您耳根子软,爱听奉承话,投您所好捧您几句臭脚,您就把她当成了贴心人。连亲生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能糊里糊涂地交到她嘴里?您这不是糊涂是什么?您这是被猪油蒙了心,活活葬送了妹妹的一生!”
“你放肆!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周夫人被女儿这样指责,如何不气?指着程露,几乎要背过气去。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程雪压抑的哭声。
……
回到沈长乐的宅子,得了主人指令的丫鬟婆子早已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只等待程雪的入住。
推开东厢房的雕花门扇,一股温暖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稍稍抚慰了程雪紧绷的心弦。
程雪被安置在温暖的炕上,回想着赵家发生的一切,从最初的恐惧绝望,到难以置信,再到此刻……她看着表妹沈长乐沉静的侧脸,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蚕丝褥子,以及崭新的,带着淡淡馨香的锦缎蚕丝被,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恐惧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终于看到一丝光明的宣泄。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已少了在赵家时的惊惶,多了一丝疲惫的松泛。
程露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许与深深的感激。
这东厢房布置得极其用心,南面是整排的雕花支摘窗,糊着上好的软烟罗,既透光又挡风。冬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暖融融地铺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
墙壁是柔和温暖的米杏色,配上淡青色的帐幔和同色系的窗纱,营造出宁静安详的氛围,正适合孕妇休养。
临窗设着一张宽大的花梨木贵妃榻,铺着厚厚软软的素缎软垫和靠枕,榻边还放着一个方便取物的矮几。靠墙是一张同样花梨木的拔步床,挂着细密的鲛绡帐,床上铺着簇新的、厚实柔软的锦缎被褥,看着就让人想躺下安眠。
床尾立着一个精巧的多宝格,上面摆放着几件雅致的瓷器和小盆景。
角落的紫檀木架子上,一只素雅的梅瓶里斜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红梅,为室内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暖意。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赤脚踩上去也温暖舒适。
一个精巧的紫铜胎掐丝珐琅暖炉放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湿寒却不觉燥热。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还放了几本新出的闲话本子。
最令人称道的是,房间一侧用屏风巧妙隔开了一个小区域,里面放着崭新的、一看就为孕妇特制的净桶,旁边备着温水和干净的帕子。屏风外的小几上,整齐摆放着温热的铜盆、崭新的毛巾、洁白的青盐、玉柄牙刷以及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太医特开的安胎漱口药汤。
另一侧则设有一个小药房,红泥小炉上煨着黑陶药罐,里面是太医开的安胎药,散发出淡淡的、不刺鼻的药香。
两个穿着干净素雅、行动轻巧利落的丫鬟正安静地守着炉火。
这布置,不仅雅致舒适,更处处透露出主人对孕妇需求的细致入微的体贴。
显然,沈长乐是用了大心思,在极短时间内就将这东厢房布置得如同一个温暖舒适的避风港。
程露看在眼里,心中对沈长乐的感激之情又深了一层,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看着沈长乐正低声而清晰地吩咐着下人:
“紫娟,去把煨好的燕窝粥端来,温度要正好入口。素娟,把给二表姐新做的几身宽松舒适的棉袍取来,放在床头方便更换。药汤再温一刻钟就好,盯着火候。记住,屋里要保持安静,雪表姐需要什么,立刻来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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