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毕,她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将自己毕生所着的无数教案、讲义,一卷卷投入火盆。
熊熊烈焰升腾,映照着她决然的侧脸。
在所有心血化为灰烬之后,她只留下了最后一页薄薄的纸,交予继任的讲师。
纸上只有一句话:“真正的启蒙,不是告诉世人该信奉哪道光,而是让他们亲眼看见,第一株嫩芽,是如何从无名的黑暗中冒出来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北境,“影阁”秘地。
柳如烟召集了麾下所有核心弟子,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解散影阁。
“少主,万万不可!”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
柳如烟一袭黑衣,立于堂前,神色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看着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影子,缓缓道:“从前,我们藏身黑暗,记录真相,是为了在长夜里为世人举起一盏灯,让他们仰望光明,心存希望。”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可现在,你们看看这天下。自救的法门,求生的智慧,正在田间地头,在每一个村夫匠人的手中,如野火般流传。人人心中已有火种,人人手中皆可举灯,那我们这盏孤灯,也该熄灭了。”
她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亲手取过阁中最重要的密档卷宗,包括那些记录了陈默从一介赘婿到搅动风云的所有事迹、所有身份的绝密档案,毫不犹豫地投入早已备好的烈火之中。
火光冲天,将一张张记载着惊天秘密的纸页吞噬。
柳如烟凝视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她从怀中取出代表“影阁之主”身份的最后一枚麒麟符牌,那曾是她权力和身份的象征。
她凄然一笑,将符牌决绝地投入烈焰。
“陈默,这一次,我不再替你留名了。”
火光映在她妩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释然。
翌日清晨,当弟子们从震惊中醒来,只看到一座空空如也的秘堂。
而数百里外的一个偏远山村里,多了一位身穿粗布衣裳、教孩子们识字读书的寻常教书婆。
中原,一所乡土营造学堂。
程雪正在给一群稚嫩的孩童上她职业生涯的最后一课。
课题是:“谁种下了第一粒为我们果腹的种子?”
孩子们七嘴八舌,答案天马行空:“是神农尝百草,是神仙!”“是开天辟地的盘古!”“是皇帝陛下!”
程雪微笑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领着孩子们走到学堂后的一片荒坡上。
那里,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已经长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野生药材。
“那你们看,这片药材,是谁种下的?”她问。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无人知晓。
就在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荷锄走过,看到药材地里生了几株杂草,便很自然地弯下腰,顺手将其拔除,又培了培土。
程雪指着那老妇人的背影,对孩子们轻声说:“看见了吗?种下它的,或许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无名氏。但让它能一直活着的,是每一个路过时,不忍心让这片土地荒掉的人。”
下课后,程雪将自己毕生画下的图纸、所有的研究心血,悉数装进一个木箱,亲手埋在了学堂院中的一棵梨树下。
她在树上挂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知识之根,深于记忆。”
旱原古道。
归乡的老兵李昭阳,正带着一群乡亲,围着一片刚刚开垦却遭遇虫害的新田发愁。
农户们束手无策,准备忍痛焚田,以免虫害扩散。
“慢着!”李昭阳大喝一声,制止了他们。
他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害虫的习性,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淡然的身影。
他站起身,沉声下令:“去田埂上,种满茴香和艾草,这味道能驱虫,还能引来益虫。”
他又组织村里的妇孺,夜间人手一盏油灯,巡视田地,利用虫子的趋光性,人工捕捉成虫。
“再把灶膛里的草木灰,混上捣烂的辣椒水,兑水喷在叶子上,给庄稼穿上一层它们不爱吃的衣裳。”
一套套匪夷所思却又简单易行的法子被执行下去。
数日之后,肆虐的虫势奇迹般地退去,田里的作物重焕生机。
乡亲们惊为天人,围着李昭阳,称他有神仙智慧。
李昭阳只是望着那片重获新生的田野,苦涩一笑:“我跟一个……从来不肯说自己会种地的兄弟学的。”
是夜,他宿在农家,望着窗外洒落田垄的皎洁月光,忍不住低声喃喃:
“阿默啊,你这家伙,现在是不是也在那片该死的黑土里,教那些不知名的根,该怎么拼了命地往深处走?”
暮春的清晨,薄雾如纱。
陈默行至一处山岗,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正蹲在地上呜呜地哭泣。
他的怀里,紧紧抱着几颗干瘪得像石子一样的种子。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说这是救命的粮种,可……可它就是不发芽。”童子抽泣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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