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微弱的悲鸣,并非幻觉。
它自极南之地的干涸河床上传来,如沙石在烈日炙烤下的最后呻吟,穿透千里山河,精准地刺入陈默的灵觉之海。
南境,连月无雨。
大地龟裂开狰狞的伤口,曾经丰饶的村落,如今只剩下绝望。
村民们疯狂地向下掘井,十丈、二十丈……镐头刨起的是滚烫的干土,却始终不见一丝湿意。
希望,正随着每一寸的深入而被寸寸埋葬。
陈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焦土之上。
他看着那些因脱水而嘴唇干裂、眼神黯淡的村民,没有像救世主般凭空变出一场甘霖,更未动一锄一铲。
他只是绕着村子最高的三个山坡,不急不缓地走了三圈。
随后,他在三处高地的顶端,各自挖了一个浅坑,小心翼翼地埋下了一枚拳头大小的中空陶卵。
那陶卵质地粗糙,毫不起眼,唯一的奇特之处,便是其表面遍布着蜂巢般密密麻麻、肉眼几不可见的微孔。
做完这一切,他便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随手埋下了三颗无用的石子。
村民们注意到了这个怪人,却已无力去探究。
然而,第二天凌晨,当第一缕带着湿气的晨雾弥漫开来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枚被埋在土里的陶卵,竟如同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水分。
冰冷的卵壁上,雾气迅速凝结,化作一滴滴晶莹的甘露,顺着卵壁的微孔缓缓渗出,在干燥的土地上,印下了一条比发丝还纤细的湿痕。
这湿痕,对于解渴无异于杯水车薪,却引来了另一群饥渴的生灵——蚁群!
黑压压的蚂蚁循着这救命的水线蜂拥而至,将卵壁上珍贵的露珠搬运回巢穴。
它们走过的路,留下了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浸润着微弱水分的蚁道。
日复一日,晨雾起,陶卵凝露;蚁群来,搬水成路。
七日之后,一个追着蚂蚁玩耍的孩童,惊喜地尖叫起来。
他发现,在一条最深最长的蚁道下方,竟有湿润的泥土被拱了出来,甚至渗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细流!
村民们疯了一般冲过去,顺着那条被蚂蚁标注出的“水脉”,挥动工具。
仅仅下挖三尺,一股清凉的地下水便“咕咚”一声,喷涌而出!
一眼活泉!
整个村庄瞬间被狂喜的哭嚎淹没。
他们将这口救命的泉眼奉为神迹,要为那三枚陶卵立碑,上刻“神卵引水”,顶礼膜拜。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石匠却颤抖着拦住了众人,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条蜿蜒的蚁道,嘶哑着说:“不对……卵是死的,是块泥巴。可这条路……是活的!”
无人能懂他话中深意。
而百里之外,陈默立于一座孤峰之巅,遥望着南境升腾起的炊烟,嘴角露出一丝了然。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土层,看见新生的藤蔓正沿着那条被蚁群开辟出的道路,向着水源顽强攀援。
“签到系统从未教我凭空造物,”他轻声自语,“它只是用三千个日夜,教会我如何去听,脚下的泥土究竟渴了多久。”
道法自然,天心共鸣。
几乎在南境泉眼喷涌的同一时刻,中原腹地,一座新开垦的梯田旁,争吵声震天。
工匠们为了渠水分流之事,几乎要大打出手。
上游截流过多,下游颗粒无收,灌溉的混乱,正演变成人心的混乱。
一袭素衣的苏清漪恰好途经此地。
她没有介入争吵,只是寻了一处高地,静静蹲下身,侧耳倾听了半日。
她在听风,也在听水。
听那水流在不同地势下的喘息与奔流。
忽然,她站起身,走到一片松软的泥地前。
她未发一言,仅用秀气的足尖,在地上轻盈地划出了一道旁人看不懂的蜿蜒曲线。
紧接着,又伸出玉葱般的指尖,在那曲线上,不急不缓地点下了五处深浅不一的凹坑。
做完这一切,她便飘然离去。
当夜,乌云压城,暴雨倾盆。
狂暴的山洪如脱缰野马,顺着山势奔腾而下。
就在工匠们以为水渠即将被冲垮时,奇迹发生了!
那洪流在冲到苏清漪划出的那道曲线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引导,流速骤缓。
而那五个不起眼的凹坑,则像五个精准的调节阀,将洪水分毫不差地缓冲、分流,恰到好处地灌满了四方田亩,无一处溢溃,无一处干涸!
次日天明,雨过天晴。
工匠们看着眼前完美平衡的水利奇观,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对“河神显灵”的狂热崇拜。
他们试图按照那“神迹”重修水道,却惊恐地发现,昨夜泥地上的所有痕迹,早已被雨水抹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个年轻的学徒,没有去追寻虚无的神仙。
他痴痴地看着那完美分流后,水流在田埂间留下的姿态,用炭笔飞快地将其描摹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