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潜行舟内,时间仿佛失去了固有的刻度。
林昊盘膝坐于狭小的操控舱内,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灰色“太虚”光晕,与潜行舟内壁刻画的诸多隐匿、防护、能量循环阵法交融共鸣。他双目微阖,并非沉睡,而是将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胸前的星坠,以及与“诸天星引盘”的微弱联系上,仅保留一丝神念警戒着舟外那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荒芜”。
自离开星耀城,踏入这条通往未知死寂星域的“定向迁跃通道”,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最初的十日,尚在万星盟势力影响所能辐射的边缘区域,偶尔还能通过布置在关键节点的“星标”接收到极其微弱的联盟通用通讯波段,感受到一丝“文明”的气息。但自第十一日起,当潜行舟彻底越过最后一个已知的“界碑”星域后,一切熟悉的痕迹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宇宙尺度的“荒芜”。
这里并非空无一物,但存在的“东西”,却比纯粹的虚无更令人不安。星体稀疏得可怕,往往飞行数日,才能看到一颗孤零零的、早已冷却死亡、表面布满环形山与裂缝的岩石行星,像一座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巨大坟墓。恒星更是罕见,偶尔能遥望到一点黯淡的红光,如同垂死巨兽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
更多的,是弥漫的、稀薄到近乎真空却又充满诡异扰动的星际尘埃云,它们吸收并扭曲着本就稀少的光线,让视野永远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暗之中。无处不在的、源自宇宙背景的冰冷辐射,无声地侵蚀着一切。空间结构在这里显得异常“脆弱”和“懒惰”,常规的迁跃变得困难且危险,潜行舟大部分时间只能以亚光速在“真实空间”中孤独地滑行,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最危险的,是那些毫无征兆、席卷而来的“空间褶皱”与“能量乱流”。
它们不像原初星域那样是持续狂暴的“活”的法则体现,而更像是这片荒芜星域“死去”后留下的、依旧在惯性抽搐的“神经”。一道看似平静的虚空,可能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向内坍缩,形成一个短暂存在却吞噬力极强的微型空间漩涡;一片稀薄的尘埃云,也可能突然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扰动,激发出足以撕裂合金的高能粒子流。
潜行舟的隐匿与防护阵法已经全力运转。苏婉刻画的“太虚护身符”在舟外形成一层不断流动、扭曲着光线的薄膜,将大多数突然的空间褶皱提前“抚平”或偏转;欧阳炎强化过的船体与复合符文则顽强地抵抗着高能粒子的冲刷,发出细密而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林昊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以自身对空间的感知配合潜行舟的探测阵列,提前规避最致命的陷阱。他的星力消耗虽因舟内小型的“源星共鸣维生系统”得到部分循环补充,但精神上的紧绷与孤独感的侵蚀,却是任何阵法都无法缓解的。
孤独,是这片荒芜赐予旅者最深刻的烙印。
目之所及,唯有永恒的黑暗与零星死寂的星骸。没有声音,没有色彩的变化,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潜行舟引擎低沉的嗡鸣,以及自己心跳与呼吸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偶尔,星坠会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温热脉动,以及与遥远目标那断断续续、却始终存在的共鸣牵引,成了他在这片绝对荒芜中,确认自身存在与前进方向的唯一锚点。
他也会想起星耀城。想起母亲月华般沉静的眸子,想起王壮那粗豪却可靠的吼声,想起墨渊冰冷的剑,想起苏婉专注刻符时微蹙的眉头,想起墟灭星炮那令人心悸的威压……那些鲜活的画面与声音,与眼前这片死寂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自己此行的意义——为了守护那些鲜活的存在,为了不让这片吞噬一切的荒芜,蔓延到他们所珍视的星空。
旅途并非一帆风顺。
在第二十五日,潜行舟遭遇了进入荒芜区域以来最猛烈的一次“空间风暴”。那并非自然现象,更像是一大片脆弱空间结构在某种未知外力影响下产生的连锁崩塌。无数道细密的空间裂痕如同黑色闪电,毫无规律地在虚空中绽开、蔓延、湮灭,每一道都散发着切割法则的恐怖气息。潜行舟的“太虚护身符”瞬间过载了三分之一,船体更是被几道掠过的空间裂痕余波擦中,留下了数道深可见内构的伤痕,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林昊当机立断,全力催动星坠,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太虚”之力,强行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稳住一片仅容潜行舟存在的“稳定泡”,同时不惜消耗宝贵的“源星共鸣符”,短暂提升潜行舟动力,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险之又险地冲出了风暴核心区域。代价是星力损耗过半,潜行舟多处系统受损,不得不停下来进行紧急修复与调整,耽搁了整整三日。
还有一次,在穿越一片异常浓稠的暗物质云时,潜行舟的探测阵列似乎惊扰了云层深处某种沉睡的、以暗物质与辐射为食的奇异硅基生命聚合体。那聚合体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活化的黑色沥青,沿着空间脉络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试图包裹、渗透、分解潜行舟。其侵蚀性极强,连刻画了防护符文的船体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林昊尝试以星火灼烧,效果甚微,最终动用了墨渊给予的那缕“寂灭剑气”玉简。剑气出,万物寂。那诡异的聚合体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冻结、崩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但林昊也心疼不已,这等保命之物,用一次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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