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第三个年头，秋意已浓。
四九城工业学院那间挂着“三江技术服务部”牌子的简陋平房里，却热火朝天。这牌子是何雨柱磨了系里和校办工厂大半年才批下来的，算是“系办集体企业”，带着浓重的时代过渡色彩。
屋里烟雾缭绕，混合着机油、焊锡和廉价香烟的味道。何雨柱站在一块写满公式和电路图的黑板前，衬衫袖子卷到肘部，眼神锐利，正对着几个和他年纪相仿，却一脸信服的年轻人讲解着：
“……所以，这次给红星农机厂的播种机加装简易数控，核心不是追求多高的精度，而是稳定性和性价比。用Z80单板机做控制核心足够了，关键是传感器的选型和防尘设计……”
底下坐着的，有他大学项目组的原班人马，也有后来慕名加入的校友。他们不再仅仅是学生，而是“三江技术服务部”最早的一批“元老”。称呼也变了，不再叫“何同学”或“柱子”，而是带点江湖气的“何头儿”或“老大”。
“何头儿，农机厂那边催得紧，要求秋播前必须调试完十台样板机。”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名叫赵援朝的年轻人扶了扶眼镜，他是计算机系的尖子生，现在负责软件部分。
“催命也没用！质量不过关，下了地就是一堆废铁！”旁边一个黑壮小伙，叫雷向东，钳工出身，脾气火爆，负责机械改造，他敲着桌子，“农机厂的机加工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差大得能跑马车！咱们的传感器安装座，得重新设计，加强兼容性！”
“向东说得对。”何雨柱用粉笔在黑板上某个结构图上画了个圈，“援朝，软件上也要增加误差补偿算法。我们不能指望现场的工人都有大学生水平，必须把系统做得皮实、傻瓜化。”
他目光扫过众人：“记住咱们服务部的立身之本：用最简单的方案，解决最实际的问题，赚最合理的钱。口碑比利润重要！”
众人纷纷点头。何雨柱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决断力，让人不自觉的信服。他不仅是技术核心，更是这个小小团队的主心骨和灵魂。
“散会！援朝带人优化软件，向东去农机厂现场盯着安装，有问题随时打电话到系里找我！”何雨柱拍板。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忙碌起来。何雨柱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让清冷的秋风吹散些屋里的烟雾。窗外，校园里梧桐叶已落了大半，但远处工地上的塔吊预示着新的建设。他的“三江技术服务部”，就像这秋风中一片新发的嫩芽，看似弱小，却蕴含着勃勃生机。
技术服务部的业务，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龙门刨床改造项目的成功，成了最好的活广告。口口相传之下，不只是北京的工厂，连天津、河北的一些企业也找了过来。项目五花八门，从机床数控化，到生产线自动化小改造，甚至还有食品厂想给包装机加个自动计数功能。
何雨柱来者不拒，但有自己的原则：技术难度适中、周期短、见效快。他深知团队初创，能力有限，必须稳扎稳打。每一单生意，他都亲自参与方案制定，严格控制成本和进度。赚来的钱，除去必要的开支和团队分成，他大部分都投入了“再生产”——购买示波器、逻辑分析仪等基础设备，订阅国内外的技术期刊。
他知道，现在赚的是“辛苦钱”和“信息差价”，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在于持续的技术积累和创新能力。
忙碌间隙，他会给家里写信。信里不再仅仅报平安，更多的是分享“生意”上的进展，遇到的趣事和难题，像个真正的当家人一样，与父母沟通。何大清的回信也越来越长，除了关心身体，偶尔还会以老工人的视角，对某个技术细节提出朴素的建议，虽然往往不涉及核心，却让何雨柱感到一种奇妙的、父子并肩作战的温暖。
何淑兰的信则充满了生活气息：妹妹雨水在北医适应得很好，成绩优异；家里装了部电话，号码是XXXXX；院里许大茂家买了台十四寸彩色电视机，天天放《霍元甲》，吵得人睡不着；后院的刘家小子，就是那个以前不着调的，现在跑南方倒腾电子表，据说发了点小财……
通过这些家信，何雨柱仿佛能看到那个离他渐远的四合院，正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着，发生着细微而深刻的变化。而他的家，无疑是这变化中，向上、向好的那一部分。
这天，何雨柱刚和团队攻克了一个关于伺服电机低频抖动的技术难题，呼机响了。
这是服务部咬牙配的“大件”，为了联系方便。
他跑到系办公室回电话，是妹妹何雨水学校打来的。
“哥！我们学校周末有舞会！你来不来？我室友都想见见我传说中的‘企业家’哥哥呢！”何雨水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嚷嚷。
何雨柱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他笑着答应：“好，周末我去看你。不过，‘企业家’可不敢当，就是个搞技术的。”
周末，何雨柱特意换了身干净的中山装，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去了北医。校园里的气氛比工学院活泼多了，布告栏贴着各种讲座和活动的海报，穿着鲜艳衣服的男女学生三三两两，谈笑风生。何雨水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哥哥，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室友都要以为我吹牛了！”
舞会就在学校食堂举行，桌椅挪开，挂上彩纸，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旋律柔美，与工学院车间里的机器轰鸣仿佛是两个世界。何雨水拉着何雨柱，把他介绍给她的同学们。那些青春洋溢的医学生，看着这个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几分锐气的年轻“老板”，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崇拜。
何雨柱不太会跳舞，就坐在角落，看着妹妹和同学们在舞池中旋转、欢笑。他突然有种恍惚感，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自己可能拥有的、轻松恣意的青春。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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