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叼着赵二虎给他卷的旱烟卷,听完汇报,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秤砣。
他板着脸说,“继续找!一定要整明白‘嘀嘀嘀’的发报声到底是从哪来的。”
“是!坚决完成任务!向后转,出发!”赵二虎行了个军礼,带着民兵又出发了。吴桂花缩在椅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夜,月亮像块冻裂的冰盘,挂在树梢上。民兵们围着栀兰家的房前屋后整整转了两个多小时,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线索。
北风正卷着碎雪掠过树梢,木缝里突然传出 “嘀 —— 嗒 ——” 的轻响,像冰棱子擦过玻璃。
平时一句话没有的候勇把耳朵贴在电线杆子上。
赵二虎刚要准备收队,候勇突然问:“吴桂花是不是说她蹲在电线杆子下面了?”
“是呀,咋啦?”赵二虎有点晕头转向。
“真她妈能扯!" 侯勇猛地后退半步,差点撞倒身后的民兵。
“你们都过来——”听到侯勇的话,大家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
“电台在这呢。”候勇拍着木电线杆说,“你们把耳朵贴上去,趴近点听。”
大家全听明白了。原来这空心的杨木杆经风一吹,裂缝间的空气振动,竟真发出类似电报的 "嘀嘀" 声。
那声音时断时续,混着远处林子里 “呜哇呜哇” 的风声,可不就是嗞嗞啦啦地。
东北的电柱是用杨木杆做的,杨树被砍下来晒干之后,树干中间就会出现很多大大小小的裂缝。年头多一点的,裂缝就大,有的缝里能伸进手指头。
三九天的晚上,东北三天两头的刮大烟泡,风力都在六、七级以上。北风呼啸着,把电线杆刮得直晃,木头缝里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冬天孩子没什么玩的,他们就会在刮大风的时候,把耳朵贴在电线杆上听里边发出的声音,有的像音乐,有的像吹哨子,还有像虫子叫。
吴桂花被吓得辩不清是什么声音了,一心想要在王八头面前表现的她,就上演了这样的闹剧。
远处的树林也被风吹得“呜——呜——”地叫着,仿佛在诉说着这片黑土地上发生的种种荒诞与无奈。
栀兰坐在炕上,从窗户上看到民兵们三三两两往回走,雪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脚印。怀里的小慧婕突然指着电线杆喊:"爸爸... 爸爸在那!" 栀兰鼻子一酸,赶紧扭过脸去。
风更大了,杨树林发出 "哗哗" 的响声,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逸卿趴在窗台前,看着民兵们消失的背影,突然说:“妈妈,我长大了要去当兵,到时候他们就不敢欺负咱家了。”
栀兰喉咙发紧,伸手摸了摸逸卿的头,却不敢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本来强忍住没让它掉下来的眼泪,被逸卿的话一下子给钩下来了。
她语气肯定地看着儿子说,“放心吧,将来你不管干啥,都肯定比他们强!”
“真的能吗?妈妈——”逸卿天真地问道,他还听不懂栀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嗯,只要你别像他们那样,整天耀武扬威地不学无术,像个小混混似的,长大后干啥都能出息。”
栀兰刻意地避开“当兵”这个话题,她不忍心去伤孩子那颗稚嫩的心。
让孩子知道他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的话,真的太残忍了,还不如在自己的身上扎几刀。
油灯芯 "啪、啪"地爆了几下,照亮了墙上贴的领袖画像。
第二天晚上,批斗会刚结束,王大山坐在会议室里,抓耳挠腮地苦思苦想着,他左一棵烟右一棵烟地卷着,呛得自己喀喀地直咳嗽。
窗外,电线杆在风雪中轻轻摇晃,发出 "吱吱呀呀" 的低鸣。
"司令,吴桂花来了。" 赵二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女人裹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围巾,只露出两只通红的眼睛。
“我……我昨晚听见的声音,肯定不是错觉……” 她扯掉围巾,露出冻得发紫的嘴唇,"就是嘀嘀嘀的,跟电影里特务的发报声一模一样。“
王大山说,”行,今晚再去搜一次。" 他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烟灰,看着吴桂花说,"今晚要是再找不着电台,你就去陪老孙头刨厕所。"
风比昨晚更猛烈,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赵二虎带着二十来个民兵又一次来到了栀兰家的门口。
手电筒亮光扫过结霜的玉米杆,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站住!”
“喵——”,原来是只野猫,后腿上还缠着红布条,不知是哪个孩子下的套。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栀兰抱着发烧的小慧婕,焦急地用毛巾擦着她的脑门儿。孩子的小脸被烧得通红,嘴里不断地叨叨着 "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栀兰刚走过去开门,赵二虎带着几个人已经推开门,冷风卷着雪粒子一下子灌了进来。把栀兰打了个趔趄,手里的油灯差点被吹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