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兰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她看到了顾大阳,二话不说,把手里的木头棒子朝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顾大阳正坐在办公桌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棒子砸得跳了起来,嘴里还直嚷嚷:“你、你怎么打人呢?”
“我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吗?你装什么糊涂!”栀兰说着就冲过去抓他的脸。
校长匆匆赶来的时候,栀兰正扯着霍太阴的领口。
“你凭什么打我?”他还想狡辩。
’我打你是轻的!”那理直气壮的声音好像要把屋顶掀开一样。
“丁大姐,有话好好说。”校长掏出手帕擦汗,眼神扫过墙上的《教师行为规范》的宣传栏。
“好,那就让他说!他凭啥不给黎逸卿报名?”栀兰松开手,霍太阴踉跄着撞在书架上,几本书砸在他脚背上。
他扶着眼镜,眼神躲躲闪闪:“上学期他煽动同学给老师起外号……”
这时校长和老师们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桅兰转身问校长:上面有没有规定我家的孩子不能上高中?”
“咋回事?”校长看着顾大阳说:“你解释一下吧?” 顾大阳眼珠子一转,狡辩道:“逸卿受过处分,不符合上高中条件。”
桅兰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甩手,“啪” 地给了顾大阳一个大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打得顾大阳满脸涨红,耳朵里嗡嗡作响。
办公室里响起抽气声,校长的脸涨成猪肝色:”顾老师,你最好如实说明情况。”
校长赶紧上前,拉住桅兰,说:“丁大姐,你消消气,我先来处理。” 然后又转过头问顾大阳:“处分是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大阳说:“他鼓动同学骂老师。”桅兰一听,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跳起来就要去挠他。
“你他妈的搞破鞋、偷苞米那些破事,全马场谁不知道?你凭什么往逸卿头上赖?你不就是因为他不给你打证言,对他打击报复吗?”
文革刚开始时有人揭发顾大阳和有夫之妇乱搞男女关系,被学生们给戴着高帽、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破烂鞋,手里拎着一个铜锣游街。
学生们还给他编了一口溜,让他一边走着,一边敲着锣喊着,“我叫顾大阳,天黑就爬墙……”大人孩子们都跟着走街串巷看热闹,他在前面说一句,小孩子们在后面学一句。
没过多长时间,又有人揭发他带学生劳动的时候往家里偷苞米,于是,学生又在他胸前挂了一大串玉米棒子,站大卡车上,拉到各个生产队去游街。
他手里拿着手提喇叭,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着学生们给他编的偷苞米的顺口溜。
校长生气地说:“你呀!什么时候报的名?赶紧给改过来!”
“来不及了,是上学期期末报的。”顾大阳不慌不忙地说道。
“好!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场党委办公室,问问他们,我们家的孩子能不能上高中,这个事要是不解决,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桅兰说完就气冲冲往场部走,校长和几个老师把她送到门外,都朝她竖大拇指,他们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在意孩子上学的家长。
桅兰走到场部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家下班往外走,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吵着要见党委书记,让他给评评理。
“我就是想问问,在种马场,我家的孩子有没有资格上高中?”
她的哭诉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都纷纷过来询问,把她领到了宋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宋主任接待了她,宋主任的态度和蔼可亲,他耐心地听桅兰给你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儿子黎逸卿初中毕业考试,数学全场第一。“栀兰的手指在茶杯沿上转圈,“顾大阳就因为我儿子没给他作伪证,故意对他打击报复,不让他上高中。”
“宋主任,我儿子要是上不了高中,我就天天来场部门口喊,让全马场都知道你们怎么欺负老实人的!”
宋主任立刻给学校打电话核实情况。在电话里,他的态度很严肃,他要求学校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给家长一个合理的交代。
通完电话,宋主任看着满脸泪痕的桅兰,诚恳地对桅兰说:“大姐,你放心回去吧,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孩子上学的资格,你回去等学校的通知。”
听到这句话,桅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对宋主任感激不尽,眼里含着泪花,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宋主任的家原来也是二队的,他对嘉濠和栀兰都很了解。他对嘉濠的处境特别同情,知道栀兰是不会无理取闹的。
晚上刚吃完饭,滕校长就急冲冲地骑着自行车来了,他敲门的时候,栀兰正在给逸卿补袜子,煤油灯把她挺得直直的影子投在了墙上。
“丁大姐,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校长摘下帽子,露出斑秃的头顶,”逸卿的名额已经补上了,叫他明天直接到班级报到。“说着,他递给了逸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高二二班,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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