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缓缓移开视线。
心口的位置依旧空着——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
仿佛多年压在胸腔里的石头突然碎了,碎成粉末,随血流排出体外。
她抬手按了按左胸,皮肤光滑,荆棘纹身的颜色淡了许多,边缘开始模糊,像是被水洗过的墨迹。
她竟有些陌生:原来不承接痛苦的身体,是这样的?
手机又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里泛出冷光。
沈月的消息一条接一条涌进来,语气从冷静到激烈:“你以为退出就能干净吗?你点燃了火,现在要我们自己烧尽?”附件里的联名信草案标题刺目得像刀锋——《致林野:你已不再是受害者代言人》。
她没有点开,只是滑动指尖,把它归进“未读”文件夹。
下一秒,秦小雨的新画跳了出来。
画面中央站着一个女人,面容模糊却熟悉。
她的胸口裂开一道深缝,无数荆棘藤蔓从伤口钻出,缠绕着上百双挣扎的手、哭泣的脸、沉默的嘴。
每一条藤都连接一人喉间,仿佛她是以自身为根供养着所有无法发声的灵魂。
题名只有两个字:《我们的嘴》。
林野呼吸一滞。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秦小雨蜷在出租屋门口,怀里抱着湿透的画纸,声音颤抖:“他们说我画得不好……可那是我唯一能哭的地方。”那时她接过画稿,一字一句读完,然后写下了《心跳博物馆》的第一章。
从此,她成了“听见沉默的人”。
可现在呢?
她关掉图片,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层抽屉。
那里躺着一个黑色U盘,贴着标签:“请替我说”。
四十七封信,四十七个故事,她曾以为把这些痛苦写出来,就是救赎。
可如今她明白,她只是把别人的伤疤穿在自己身上走了一遍又一遍,像一场无休止的献祭。
窗外风声渐起,吹动窗帘一角。
她忽然注意到,玻璃瓶中的灰烬,在月光下竟微微反光,像是内里藏着极细的晶体。
她凑近看,那些碎屑似乎还在缓慢移动,如同沉睡后初醒的星尘。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
短促、迟疑,像是怕惊扰什么。她怔住。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
她没去开门,而是走向玄关柜,打开抽屉取出录音笔——这是许星前些日子悄悄塞给她的,“万一有异常生理反应,记得录下来。”她按下启动键,藏进衣兜,才缓缓拧开门锁。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躺在地毯上。她弯腰拾起,展开——
纸上用铅笔反复描摹着一行字,笔画深重到几乎划破纸背:
“我妈打我那年,我学会了笑。”
字迹稚嫩,边缘沾着泥渍。她盯着看了许久,指尖微微发颤。
风从楼道灌入,吹得走廊灯忽明忽暗。
远处街角,一辆印着“心跳信使”的巴士再次驶过,车尾灯红得像血。
她退回屋内,反手锁上门,将那张纸轻轻放在玻璃瓶旁。
月光下,三样东西静静并列:一瓶脱落的灰烬,一张陌生的字条,和一个不再急于回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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