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疯狂疾驰,引擎的嘶吼仿佛垂死野兽的哀鸣。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沈惊鸿躺在简易担架上,面无血色,呼吸微弱,肩头缠着的绷带已被鲜血反复浸透,暗红的色泽刺目惊心。林薇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几分。
陈峰坐在副驾驶,脸色铁青,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车外,一边通过车载电台,用加密频道断断续续地发出指令,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透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身份暴露”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压得人喘不过气。林薇能感觉到陈峰和其他队员看向她时,那目光中复杂的变化——不再是之前单纯的保护或敬佩,而是掺杂了更沉重的责任、审视,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畏惧?仿佛她不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子,而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她理解这种变化。她是“钥匙人”,是启动“惊鸿”、可能改变国运的关键,也必然是所有敌人不惜一切代价要摧毁或夺取的目标。她的存在本身,就已成了最大的危险源。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还在查。但范围已经缩小到有权限接触核心破译数据和您行踪的寥寥数人。对方时机抓得太准,我们刚转移到水乡不久,追兵和内部的清洗几乎同步进行……这绝不是巧合。”
内部清洗?林薇心中一凛。沈惊鸿在遇袭前就已经开始清理门户了?所以他当时才如此决绝地让她先走?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混合着后怕、心痛与无尽担忧的情绪攫住了她。他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却在最后关头,还将生的希望优先给了她。
“医疗点……绝对安全吗?”她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是先生早年布下的暗棋,知道的人极少,医疗人员也是绝对可靠的自己人。”陈峰答道,但语气并不轻松,“但对方既然能查到水乡,难保不会顺藤摸瓜。我们只能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为沈惊鸿争取救治的时间,也为他们自己争取思考下一步的时间。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片位于市郊结合部、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区的深处,七拐八绕后,钻进了一个看似是大型仓库的卷帘门内。门在车后迅速落下,隔绝了外界。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被分隔成了几个区域,其中一间被改造成了简易手术室,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早已等候在此的医生和护士立刻将沈惊鸿转移进去,手术室的灯亮起,那红色的光芒如同命运的警示,灼烧着林薇的眼睛。
她被陈峰引到隔壁一个临时休息室。房间很小,只有一张行军床和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上海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林小姐,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陈峰递给她一个急救箱,语气尽量放缓,“先生……他会挺过来的。”
林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现在不能倒下,沈惊鸿需要她,未尽的使命也需要她。
她默默地用酒精清洗脸上和手上的划伤,冰凉的触感和刺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自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林薇”这个身份所承载的重量,已远远超乎她个人的生死。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外面天色由暗转明,又渐渐昏暗下来。林薇几乎一夜未合眼,就守在休息室门口,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器械声和医生简短的交谈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陈峰进进出出,带来外面的消息。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山口一郎方面显然已经确认了“钥匙人”的存在,76号的特务像疯狗一样在全城搜捕,重点排查所有与沈惊鸿有关的产业、人脉以及可能的医疗点。他们之前的几个备用联络点都遭到了冲击,损失了不少人手。
“对方这次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陈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疲惫,“我们内部……那个叛徒还没揪出来,就像一根毒刺,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
“能找到他吗?”林薇问,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感到意外。
“已经在用最极端的手段排查了。”陈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需要时间。现在最麻烦的是,先生的伤势不轻,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失血过多,引发了感染和高烧,短时间内无法移动,也无法主持大局。”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强敌环伺,内部还有隐患,而最重要的“钥匙人”和她需要守护的、昏迷不醒的沈惊鸿,都被困在这个随时可能暴露的临时据点。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林薇走到墙边,看着那张标注着无数符号和线条的上海地图。敌人的包围圈正在收紧,他们的活动空间被极度压缩。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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