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华庆军瞬间恍然大悟,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看着胡悦,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胡悦也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难怪刚才女干事说“嫁给我哥”,她还纳闷怎么妹妹能把姐姐“交”给哥哥,原来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两人之间那点因钢笔、因避嫌产生的隔阂,顺着这声笑烟消云散。女干事又补充道:“我叫华云,是庆军哥的堂妹!天下哪有堂妹把堂兄‘交’给别人的?那不成乱伦了嘛!”说着又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煤油灯芯“啪”地又爆了个灯花,昏黄的光映得华庆军耳根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胡悦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之前的委屈和难过,像被这笑声吹散了似的,心里轻快了不少。
当夜,胡悦、华云和刘翠翠挤在知青宿舍的土炕上,三个姑娘并排躺着,叽叽喳喳聊到半夜。华云讲县里的新鲜事,翠翠说村里的趣闻,胡悦聊上海的家,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炕沿下,三双新纳的千层底布鞋整整齐齐码着,像三艘列队的小船,等着载着主人驶向新的日子。
没过几日,公社的调令真的送来了,鲜红的公章盖在纸上,格外醒目。可胡悦拿着调令,却没急着去公社报到。她踩着晨露跑到大队部,拨通了公社那台老式手摇电话——电话线在风里晃悠,像根飘带,她的声音异常坚定:“马书记,气象站预测今年汛期提前,双沟村后山土质疏松,我请求推迟报到,留下来组织防汛!”
她早就翻遍了县档案馆发黄的灾情记录:七年前那场百年一遇的暴雨,把双沟村附近的水库都冲决了,洪水漫过堤坝,县城里水位最高处达18.7米,沿街淤泥积了一米多深,农村的房屋几乎全被冲毁,社员们只能背着行李投奔邻县亲友,重建工作足足搞了两年。而气象专家说,今年的降雨量会是七年前的两倍!
更让胡悦揪心的是,现在的山林早没了当年的模样。七年前还有漫山遍野的树木抓着水土,可大炼钢铁时砍光了林子,后来开荒种地又把黄土刨得松松垮垮,现在的山像被剃了头的囚徒,别说暴雨了,就是下几场小雨,都能冲下满地泥汤子。“挡不住洪水,就先把人转移到安全地方!”胡悦攥紧拳头,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胡悦领着知青们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吹哨集合,带着知青们跑遍全村,催促社员们参加转移演练。军绿色的胶鞋踩在晒得发白的土路上,扬起阵阵烟尘,胡悦的嗓子喊得都哑了,兜里总揣着块润喉糖,含着就能多喊几句。
“哔——”晌午的哨声划破酷热,太阳毒得能把地面烤出裂纹。一些社员跟着跑了两圈,就开始磨洋工,有的蹲在树荫下抽烟,有的靠着墙根喘气。“这些知青蛋子,没事就瞎折腾!” 一个老汉嘟囔着,“大热天的跑啥?还没等洪水来,人先被晒化了!”
老槐树下纳凉的社员们也跟着嗤笑:“城里娃娃就是娇气,日头大了都怕,哪来的山洪?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双沟村被淹过!”
胡悦看着浑身是汗的知青们,又瞧了瞧寥寥无几的社员——只有几个半大孩子觉得新鲜,蹦蹦跳跳跟在队伍后面,把演练当成了游戏。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对知青们说:“大家再坚持一下,做完这轮演练就歇息!至少让大伙儿知道洪水来了该往晒谷场跑,总比到时候慌了神强!”
知青们都懂胡悦的心思,虽然知道社员们背后叫他们“傻子”,还是咬牙坚持着。毕竟防患于未然,总比临时抱佛脚强。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变得格外古怪——上午还是毒太阳烤得人冒油,下午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可傍晚的雷声像老天爷的冷笑,只闻雷响不见雨。有次总算下了点豆大的雨点,砸在晒场上激起土腥味的烟尘,可刚砸出几个小泥疙瘩,雨就停了,天空又恢复了半晴半阴的模样,只剩风还在呼呼吹,把燥热的空气吹得凉快了些。
社员们这下更有话说了,晚饭后天刚擦黑,就全聚集在村口场院上吹凉风、喝茶、吃西瓜,聊的全是“知青瞎折腾”的笑话。赵利民蹲在碾盘上啃西瓜,红瓤子的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黄土上的泥疙瘩,比之前下雨砸的还多。他边啃边嘟囔:“我说啥来着?知青就会搞形式主义!还山洪暴发,简直是扯淡!”
“就是!”王老汉叼着旱烟袋,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跟着跑了两圈,现在想想都丢人,跟耍猴似的!”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觉得之前跟着知青“瞎跑”是笑话,怀着满肚子的“懊悔”,天快黑时才各自回家。没人注意到,深夜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脸——像是水龙宫破了个大窟窿,瓢泼大雨“哗啦啦”倾巢而下,没一会儿的功夫,西山那座年久失修的大坝,就被雨水灌得满满当当,坝体上的泥土开始簌簌往下掉。
胡悦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心里咯噔一下——这雨来得太急、太大了,比七年前的暴雨还要凶!她猛地坐起来,摸黑穿上衣服,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不好!西山坝要出事!”
后山的泥土早就被雨水泡得发酥,像块吸饱水的海绵,一捏就往下掉渣。稀疏的野草和矮树早被灌得撑破了肚子,剩下的雨水在塘坝和河道里挤得你推我搡,没地方去就四处乱窜 ——有的顺着田埂漫进庄稼地,有的钻进石缝把路基泡软,还有些“调皮”的,直接把陡峭的山体泡得发涨,“哗啦”一声就撕下大半截山坡,混着黄泥变成粘稠的泥石流,还裹着碗口粗的树干和磨盘大的石块,浩浩荡荡从山崖上滚下来,那架势像饿极了的野兽,要把整个村子吞进肚子里。
陡峭的山坡让泥石流跑得更快、更狠,沿途的树木根本挡不住,“咔嚓”一声就被拦腰折断,碎木片飞得老远。泥石流碾压过绿油油的玉米地,刚抽穗的玉米秆瞬间被埋进泥里;冲过菜园子时,黄瓜架、豆角藤像纸片似的被掀翻,连带着刚结的果子一起卷入泥浪,继续朝着山脚下的村庄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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