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裂穹之痕

青冥山的雾，是活的。它们缠绕着千仞绝壁间的苍松，在嶙峋怪石上流淌成银白色的溪流，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化作轻纱，将整座主峰笼入一片虚无。少年林澈坐在观星台的残柱上，指尖捻着一枚断裂的玉简，看雾霭从指间溜走时，总觉得那些流动的白气里藏着某种古老的叹息。"又在偷懒。"清冷的声音像冰棱坠落在玉盘上，惊得林澈差点从三丈高的石柱上滑下去。他慌忙转身，看见师父玄机子正站在通往观星台的石阶顶端，玄青色道袍被山风掀起边角，露出里面缀着银丝的内衬——那是十年前宗门大典时，宗主亲手赐下的"流云纹"法衣，据说能抵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师父！"林澈手忙脚乱地收起玉简，"弟子在参悟您昨日传授的《太虚感应篇》。"玄机子缓步走来，枯瘦的手指在观星台中央的凹槽处轻轻一点。刹那间，凹槽内镶嵌的七枚星辰石同时亮起幽蓝光芒，在石台上投射出繁复如蛛网的星图。林澈屏息凝神，看见猎户座的"参宿四"正闪烁着异样的红光，比典籍记载的亮度足足强了三倍。"你可知这星象为何异动？"玄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澈顺着星图中跳动的红点望去，忽然发现所有异常明亮的星辰，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北方汇聚。那里本该是紫微垣的位置，此刻却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紫色星云在缓缓旋转，像一只正在睁开的巨眼。"弟子愚钝。"林澈额角渗出细汗，"但这似乎与《天衍秘录》中记载的'九星连珠'不符......何止不符。"玄机子猛地抬手，五指间凝结出淡金色的灵力光团。光团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面水镜，镜中浮现出青冥山外的景象：连绵千里的山脉正在崩裂，赤红色的岩浆如同大地的血液般喷涌而出，无数村镇在地震中化为齑粉。更令人心悸的是天空——原本湛蓝的苍穹出现了一道横贯东西的巨大裂痕，裂痕中不断有黑色的羽毛飘落，接触到羽毛的生物瞬间便会枯萎成灰。"三日前，'裂穹之痕'出现时，为师便以本命精元推演天机。"玄机子的声音低沉如雷，"结果只有八个字——'三界倾覆，万法归墟'。"林澈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自幼在青冥山长大，听着上古修士斩妖除魔的故事长大，却从未想过传说中的末日浩劫会真的降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遗物，据说是用东海龙宫的暖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潮汐纹路。"那我们该怎么办？"林澈的声音有些发颤，"宗门的长辈们......已经走了。"玄机子打断他的话，水镜中画面一转，显示出青冥山主峰的景象：往日仙气缭绕的宫殿群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几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昨日子时，宗主带领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前往昆仑墟，据说那里有上古传下的'通天柱'，或许能暂时封印裂穹之痕。"林澈愣住了。他想起昨日深夜听到的钟声，还以为是正常的晚课讯号，没想到竟是宗门撤离的信号。那为什么师父要留下？还有自己——一个连炼气期都没突破的外门弟子，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玄机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盒中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戒指的造型极为诡异，像是用无数细小的骨骼缠绕而成，戒面上镶嵌着一颗跳动的血色宝石，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呼吸。"此乃'噬魂戒'，上古十大邪器之一。"玄机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三百年前，为师在极北冰原斩杀血魔时偶然得到，本想将其彻底销毁，却发现戒中藏着一个惊天秘密。"他将戒指推到林澈面前："你的玉佩，其实是开启'噬魂戒'的钥匙。而你母亲，并非普通的凡间女子，而是来自'灵汐族'——上古时期守护四海潮汐的神族后裔。"林澈脑中"嗡"的一声，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现：母亲在月下吟唱的古老歌谣，玉佩在月圆之夜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还有小时候他溺水时，水面自动形成漩涡将他托回岸边的怪事......原来那些被他当作巧合的事情，竟是血脉力量的显现。"裂穹之痕的出现，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玄机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有人想打破三界壁垒，释放被封印在'虚无之境'的混沌巨兽。而你，是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人。"就在这时，观星台剧烈震动起来，七枚星辰石同时炸裂，星图瞬间溃散。玄机子脸色骤变，猛地将林澈推向身后的传送阵："他们来了！记住，去东海之滨找'潮汐神殿'，只有灵汐族的'沧海归墟阵'能修补裂穹之痕！"林澈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入传送阵。在阵法启动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玄机子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天空，迎向那些从裂穹之痕中涌出的黑色身影。传送阵的光芒吞没他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师父最后的声音，那声音穿透空间的阻隔，在他脑海中回荡："活下去，林澈。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林澈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森林里。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玉佩依旧温润，而那枚噬魂戒正静静地戴在他的食指上，戒面上的血色宝石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他血脉中的某种力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澈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裂穹之痕的阴影笼罩着大地，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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