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下阴影
林墨第一次注意到那棵老槐树时,它正把影子浸在搬家货车的轮胎印里。六月的雨刚停,空气里浮着湿土和腐烂花瓣的气味,而那棵树的叶子绿得发黑,像浸透了陈年墨汁。“这树得有上百年了吧?”搬家师傅扛着衣柜从她身边挤过去,“我们村以前也有一棵,砍的时候树心里全是虫子。”林墨没接话。她盯着树干上那道歪扭的刻痕——像个简化的人脸,左眼是个黑洞,右眼的位置却嵌着半片锈铁皮,在阴云下泛着冷光。中介说这栋老楼建于1920年代,原是某军阀的姨太私宅,后来改成职工宿舍,如今墙皮剥落,楼道里永远飘着一股煤烟和中药混合的味道。三楼的302室就是她的新家。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的瞬间,一股极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客厅正中央的地板上,不知谁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线条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奇怪,昨天来看房还没有这个。”林墨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粉笔灰,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雷。她猛地抬头,看见老槐树的枝条在风中剧烈摇晃,那些墨绿的叶子层层叠叠,竟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玻璃。当晚,她被冻醒了。空调明明显示26度,被子却像浸了冰水。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是老槐树的枝条,正随着穿堂风缓缓扭动,像一条蛰伏的蛇。林墨屏住呼吸,摸到床头的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碰了门。她抓起台灯蹑手蹑脚走出去,看见防盗门的锁链在微微晃动,而地板上那个粉笔画的五角星,不知何时被擦得只剩浅浅的印痕。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正贴在玻璃上,像一张缓缓蠕动的人脸。
第二章 午夜童谣
搬家后的第三天,林墨开始听见那首童谣。起初是在凌晨四点,她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声惊醒。调子很老,带着跑调的稚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她屏住呼吸,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只留下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第二天夜里,声音又来了。这次更近,仿佛就在客厅。林墨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照过去——客厅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织出斑驳的树影。她走到门口,轻轻拨开猫眼向外看:楼道里的声控灯灭着,漆黑一片,只有301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像是有人在里面抽烟。301住着一位独居的老太太,林墨搬来时见过一面。老人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总攥着一串檀木佛珠,眼神浑浊却锐利,像鹰隼盯着猎物。当时老太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地说:“姑娘,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尤其是唱歌的声音。”此刻,那首童谣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夹杂着玻璃珠落地的“嗒嗒”声。林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机屏幕的光映出她惨白的脸。突然,她听见自己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笃,笃,笃,节奏和童谣的拍子一模一样。“谁?”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门外没有回答,只有那首歌还在继续,调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利,最后竟像是贴着门缝在唱:“……外婆说,不听话的宝宝,要被树吃掉哦……”林墨死死捂住耳朵,直到天快亮时,声音才终于消失。第二天一早,她冲到301敲门,却无人应答。邻居告诉她,老太太三天前就被女儿接走了,走的时候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树又开始叫了”。林墨回到家,发现客厅的地板上多了一行用粉笔写的小字,歪歪扭扭,像是小孩的笔迹:“它在找替身”。而窗外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圈被踩倒的野草,形状像一个小小的脚印。
第三章 镜中倒影
林墨决定找出真相。她请了年假,泡在市档案馆里翻旧报纸。1943年的《申报》社会版角落,一条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霞飞路公馆怪案:女童失踪疑云》。报道说,当年住在这栋楼里的是伪政府官员张秉坤一家。1943年夏天,他七岁的女儿张爱珠突然失踪,现场只留下一只红色小皮鞋,鞋尖沾着槐树的嫩叶。邻居们说,那段时间总听见张家夜里传来孩子的哭声,还有人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在槐树下转圈,嘴里唱着童谣。更让林墨毛骨悚然的是报道里的一张照片:老槐树的树干上,刻着一个和现在一模一样的人脸,左眼的黑洞里嵌着半片锈铁皮——那是张爱珠失踪前,用发卡划出来的记号。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林墨把报纸摊在桌上,刚想倒杯水,却在玻璃杯的倒影里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她猛地回头,客厅空无一人。“是幻觉。”林墨喃喃自语,拿起玻璃杯想喝口水,却发现杯壁上沾着几根乌黑的长发——不是她的。她颤抖着放下杯子,看见桌上的报纸被什么东西掀开了一角,露出另一篇1957年的报道:《职工宿舍意外事故:青年女工坠楼身亡》。死者名叫李娟,二十岁,死因是深夜从三楼阳台坠落。报道里附了一张现场照片:李娟的尸体旁,散落着几片槐树叶,而她的左手,死死攥着半片锈铁皮。林墨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她慢慢走向阳台,玻璃上映出她苍白的脸——等等,玻璃里的人,嘴角是不是在笑?她猛地凑近,玻璃中的倒影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林墨吓得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花盆,泥土撒了一地。当她再看时,玻璃里的倒影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眼角多了一道血痕,像哭过的泪痕。当晚,那首童谣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哭腔:“摇啊摇,摇到奈何桥,桥下的宝宝,等了好久了……”林墨抓起桌上的报纸,发现1957年那篇报道的角落,有人用红墨水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和她地板上那个被擦掉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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